他生日宴上,我捧着亲手做的蛋糕跪在玫瑰堆里。
宾客们笑说沈总养了条最听话的狗。
顾琛将蛋糕砸向我胸口:“影子永远不配像正主。”
我摘下仿真面具,露出与白月光七分相似却更精致的脸。
全场闪光灯中调出DNA报告:“表哥,这十年你让我扮的是谁?”
母亲冲进来甩他耳光:“偷换我儿子的人生,很开心吗?”
顾琛捏碎酒杯时,我对着直播镜头轻笑:
“游戏才刚开始,我亲爱的……偷换人生的哥哥。”
指尖下的奶油已经有些发僵。
我站在流光溢彩的宴会厅角落,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柱,手里捧着那个沉甸甸的蛋糕。六层,每一层都精心裱着顾琛喜欢的黑巧克力与覆盆子花纹,最顶上,是用糖霜勾勒出的、一个模糊的侧影。
那是林晚星的轮廓。顾琛心尖上的白月光,也是我这副皮囊不得不去模仿的幽灵。
空气里弥漫着香槟、香水与无数朵空运而来、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混合的甜腻气味。水晶吊灯的光芒碎落在宾客们昂贵的礼服和虚伪的笑脸上,整个顾宅别墅喧嚣得如同一个精致的牢笼。而我,是这牢笼里最见不得光、却又必须在特定时刻被拉出来展示的宠物。
“看,沈清又在那边等着了,真够有耐心的。”
“十年了吧?从顾总把他带回来那天起,就跟个影子似的。”
“嘘,小声点,谁不知道他是靠着那张脸……顾总对那位林先生念念不忘,找个替身解闷儿罢了。”
“解闷?养条狗也没这么听话的。听说顾总让他往东,他绝不敢往西,让学谁的表情,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不能差。”
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,隔着华丽的衣衫,准确无误地扎进我早已麻木的神经。我微微垂眼,看着蛋糕上那个糖霜侧影。十年,三千六百多个日夜,我活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,学着林晚星说话的语气,走路的姿态,甚至是他微笑时眼角那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细纹。
只因为顾琛喜欢。
只因为十年前,那个雨夜,他把我从泥泞里捞出来,给了我一口饭吃,一个屋檐遮头,代价就是我这张与林晚星有几分相似的脸,必须物尽其用。
手腕上,去年顾琛生日时他亲手给我戴上的铂金手铐造型手链冰凉刺骨。他说:“沈清,这是提醒你,你是谁的所有物。”
我当时是怎么回应的?哦,对了,我低下头,用林晚星那种温和又带点疏离的声音说:“是,琛哥,我明白。”
胃里隐隐作痛,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和高度紧张留下的***病。但我站得笔直,脸上挂着练习了无数次的、属于林晚星的、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柔浅笑。不能出一丝差错。今天尤其不能。
今天是顾琛三十岁的生日。是他正式接手顾氏集团、权势达到顶峰的日子。也是我,决定不再做影子的日子。
“阿清,”顾琛的声音从人群中心传来,带着一丝慵懒的酒意,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过来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口的干涩,捧着蛋糕,一步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。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,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回响。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,好奇的,鄙夷的,同情的,幸灾乐祸的。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的鸟,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既定的祭坛。
顾琛就站在那片玫瑰花的海洋中央。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丝绒礼服,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,眉眼间的凌厉也似乎被这暖色柔化了几分,但那深邃眼底的掌控欲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。他身边站着几个和他一样家世显赫的公子哥,正笑着打量我。
“琛哥,你的小影子可真够意思,这蛋糕,是亲手做的?”一个穿着骚包粉衬衫的男人揶揄道,目光在我身上逡巡。
顾琛没回答,只是看着我,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。他朝我勾了勾手指。
我走到他面前,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惯用的、带着雪松冷冽气息的古龙水味。这味道曾经让我安心,如今只让我胃里翻腾。我缓缓跪下,将那个耗费了我整整三天心血的蛋糕举过头顶,用最温顺、最像林晚星的语气说:“琛哥,生日快乐。”
这是规矩。每年的今天,我都必须以这种卑微的姿态,献上我的“心意”。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和顾琛之间。闪光灯亮起,有媒体记者在记录这“感人”的一幕。
顾琛没有立刻去接蛋糕。他俯下身,冰凉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。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刀,一寸寸刮过我的脸,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有瑕疵。
“像,真像,”他低声说,像是叹息,又像是警告,“尤其是这双眼睛,安静看着我的时候,最像他。”
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滞。像他,像他,永远都是像他!林晚星已经死了十年了!一个死人,凭什么还要用影子禁锢一个活人十年!
但我脸上依旧是完美无缺的、属于替身的微笑。
顾琛似乎对我的温顺很满意,他直起身,对周围的宾客笑道:“养了十年,总算没白费心思,还知道今天该做什么。”
粉衬衫立刻附和:“那可不,琛哥**得好!比训狗都有方!”
一阵压抑着的哄笑声响起。
顾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他终于伸手,似乎要去接那个蛋糕。
就在这时,一个侍者匆匆过来,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。顾琛的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,虽然很快恢复,但我离得近,看得分明。那是他收到关于林晚星相关坏消息时,才会露出的表情。林晚星的忌日,快到了。
他伸向蛋糕的手顿住了,然后,缓缓收回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的那点暖意消失殆尽,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迁怒。好像是我提醒了他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“沈清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,“你是不是觉得,学他学得像了,就真的能变成他了?”
我举着蛋糕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酸,但依旧稳如磐石。我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影子,终究是影子。”顾琛嗤笑一声,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,“赝品就是赝品,永远上不了台面。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一挥手!
“啪——!”
精致的蛋糕盒被狠狠掼在地上,奶油、巧克力、覆盆子酱和蛋糕胚瞬间炸开,黏腻的污秽溅得到处都是,有几团冰冷的奶油,正砸在我的胸口、脸颊上。
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。
我跪在冰冷的、沾满奶油污渍的地板上,脸上黏腻冰凉。我能感觉到奶油顺着我的脸颊滑落,留下屈辱的痕迹。胸口的布料被浸湿,紧贴着皮肤,带来一阵阵寒意。
顾琛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,如同看着一堆垃圾,他一字一顿,声音清晰地穿透死寂:
“看清楚,你永远不配像他。”
那一刻,十年积压的屈辱、愤怒、不甘,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汹涌,几乎要冲破我理智的堤坝。但我没有动,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。只是微微抬起了头,任由那些奶油从脸上滴落。
周围开始响起更大的议论声,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笑。
“天啊,真砸了!”
“顾总也太不给面子了……”
“啧,早就说了,替身就是替身,玩物而已。”
顾琛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,他转身,准备接受众人的簇拥,继续他众星捧月的生日宴。
就在他转身的刹那。
我慢慢地,慢慢地,从地上站了起来。
动作并不快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无法忽视的镇定。
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发麻,但我站得很稳。
脸上的奶油还在往下滴,但我抬手,用干净的手背,缓缓地、仔细地,擦去糊住眼睛的那一块。
然后,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,我的手指,移到了耳后。
那里,有一个极其细微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凸起。
我轻轻一抠,一撕——
一层薄如蝉翼、仿真度极高的特殊材质面具,被我完整地从脸上揭了下来。
面具下的脸,依旧与林晚星有六七分相似,轮廓依稀可辨,但眉眼更精致锐利,鼻梁更挺直,唇线抿出冷硬的弧度,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,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、鲜活而冰冷的生气!
这张脸,不再带有任何林晚星的温和与疏离,只有积压了十年的阴郁和即将爆发的风暴。
全场死寂。
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。
所有宾客,包括刚才还在嘲笑的粉衬衫,都瞪大了眼睛,张大了嘴巴,如同见了鬼。
顾琛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异样,猛地回头。
当他看清我面具下的真容时,那张一贯从容、掌控一切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是震惊,是难以置信,甚至…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?
“你……”他喉咙发紧,只挤出一个字。
我却不再看他。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呆若木鸡的宾客,扫过那些对准我的、闪烁着惊疑不定的闪光灯。
我抬起手,将那张代表了我十年替身生涯的面具,随意地扔在脚下,踩在沾满奶油的、肮脏的地板上。
然后,我看向顾琛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、与他记忆中任何形象都毫不相符的弧度。
“顾琛。”
我叫了他的全名。十年来的第一次。
声音清晰,冷静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。
“这十年,你让我扮的,究竟是谁的影子?”
“你看清楚,现在,是谁像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