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现场的。记忆是破碎的，像被打碎的镜子，只剩下一些锋利的碎片，割裂着我的神经。
只记得我好像没有再看林薇一眼，也没有理会身后那些或同情或八卦的目光。我只是转过身，像一个丢了魂的木偶，机械地、一步一步地走下民政局的台阶。阳光刺眼得让人晕眩，世界在我眼前旋转、扭曲。
有路人好奇地打量我，我浑然不觉。耳边反复回响的，只有林薇那句带着哭腔的“我还是想等他”。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钝刀，在我的心上来回切割。
“等他”？多么轻飘飘的三个字，却像一座冰山，瞬间撞沉了我这艘满载着对未来憧憬的***。
我漫无目的地走着，不知道要去哪里。家？那个我和林薇精心布置，充满了我们共同回忆的小窝？不，我回不去了。那里现在只会让我感到窒息。
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起来，嗡嗡声不绝于耳。不用看也知道，肯定是得知了消息的朋友们打来的电话，或者发来的信息。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们语气里的震惊、疑惑，以及那种小心翼翼的同情。我统统不想接，不想解释，也无力解释。
最终，我走进了一家街角不起眼的小酒吧。下午时分，酒吧里空荡荡的，只有酒保在擦拭着杯子。浓重的烟味和酒精味混合在一起，反而让我找到了一丝虚假的安全感。
“一杯威士忌，纯的。”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。
冰凉的烈酒滑过喉咙，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，却奇异地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**在冰冷的吧台上，终于允许自己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那个“他”……到底是谁？
我和林薇是大二开始恋爱的。她是我的初恋，而我，一直以为我也是她的。她性格温柔，甚至有些内向，我们的感情虽然平淡，却也算稳定。她很少跟我提起她的过去，只说高中时有过一段懵懂的暗恋，无疾而终。我也从未深究，谁还没有点过去呢？
可现在，“等他”这个词，像一根毒刺，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。这不是简单的“忘不了”，这是一种持续的、等待的状态。意味着在她心里，那个人一直存在着，从未离开。意味着我们在一起的这六年，她可能从未真正属于过我。
一种被欺骗、被背叛的怒火，混合着心脏被撕裂的剧痛，几乎要将我吞噬。我猛地灌下第二杯酒，酒精在胃里翻腾，却压不住那股钻心的凉意。
就在这时，我的手机又响了。这一次，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“杨悦”，林薇最好的闺蜜。
我盯着那个名字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。我需要一个答案，哪怕这个答案会让我更痛苦。
“沈洲！你在哪儿？”杨悦的声音急切得快要哭出来，“薇薇给我打电话了，她……她都跟我说了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你们……”
“她在哪儿？”我打断她，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她……她回你们家了，哭得不行，我怎么劝都没用。沈洲，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薇薇她……”杨悦试图替林薇解释。
“误会？”我冷笑一声，酒精让我的情绪有些失控，“杨悦，你告诉我，那个让她在领证当天丢下我，说要等的‘他’，是谁？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，杨悦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和艰难：“沈洲……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。薇薇之前是跟我提过一嘴，说她高中时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学长，但是……但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？我以为她早就放下了！我真的不知道她会……”
高中学长？
这个模糊的信息，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。一个存在于多年前的影子，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，足以摧毁我们六年的现实？
“那个学长，叫什么？现在在哪儿？”我追问道，语气咄咄逼人。
“我……我不清楚，薇薇很少详细说。好像……好像那个学长后来出国了？沈洲，你现在别逼问这些了，你先回来好不好？薇薇的状态很不好，我担心她……”
“她状态不好？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胸口堵得发慌，“那我的状态呢？杨悦，我他妈今天在民政局门口，成了所有人的笑话！你让我现在回去面对她？”
我几乎是吼着说完这些话，然后不等杨悦回应，直接挂断了电话，顺手关了机。
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但内心的风暴却愈演愈烈。高中学长，出国……这些零碎的信息非但没有解开我的疑惑，反而让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，也让我的痛苦更深了一层。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，一直存在着一个如此强大的“情敌”，而我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。
我又要了一杯酒。酒精开始发挥作用，视线变得模糊，头痛欲裂。但林薇蹲在地上痛哭的样子，和她那句“我想等他”，却像高清电影一样，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，无比清晰。
我不知道在酒吧里呆了多久，直到夜幕降临，华灯初上。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来，冷风一吹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扶着墙吐了个天昏地暗。
吐完之后，身体虚脱，但脑子却异常清醒。我知道，我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。我和林薇之间，必须有一个了断。
我拦了一辆出租车，报出了那个曾经被称为“家”的地址。
站在熟悉的楼下，我看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，曾经那里是温暖的港湾，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带着一身酒气，走上了楼。
用钥匙打开门，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。林薇蜷缩在沙发上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，脸上泪痕未干。杨悦坐在她旁边，看到我进来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担忧的表情。
“沈洲，你回来了……”杨悦站起身。
我没有看她，目光直接落在林薇身上。
林薇也抬起头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、愧疚，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空气凝固了。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，此刻中间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、深不见底的鸿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