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离婚协议下的心音林砚把离婚协议拍在江彻腿上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得厉害,
像要把三年婚姻里最后一点温度都埋进土里。“签吧。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,指尖却在发抖。
B超单被她攥在手心,边缘卷成了褶皱——上面“胎儿心音异常”的诊断,像根毒刺,
扎得她连呼吸都带着疼。江彻坐在轮椅上,手指摩挲着协议上“江彻”的打印名,
指腹的薄茧把纸面蹭得起了毛。他的右腿裤管空荡荡的,三年前那场车祸不仅夺走了他的腿,
还把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建筑设计师,变成了如今连杯水都要等人递的“废人”。
“为什么突然……”他的声音很哑,像被砂纸磨过。“突然?”林砚笑了,笑里带着哭腔,
“江彻,我等了你三年!从你说‘很快就好’,等到你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!我才二十五,
我不能一辈子耗在你身上!”她的话像把钝刀,一刀刀割在江彻脸上。他的脸色本就苍白,
此刻更是白得像张纸,嘴唇翕动了几下,最终只挤出句:“你想好了?”“想好了。
”林砚别过脸,不敢看他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,“下周去办手续,我……”【妈妈,
别跟爸爸离婚呀。】一声奶气的叹息,突然钻进林砚耳朵里。她猛地回头,
客厅里只有她和江彻两个人。江彻正低头看着协议,
轮椅的金属支架在地板上投下道僵硬的影子,根本没说话。“你听见了吗?
”林砚的声音发颤。江彻抬头,眼里带着茫然:“听见什么?”是幻觉?林砚按住小腹,
那里平平的,还看不出任何孕相。可那声音太清晰了,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,
带着点委屈的鼻音。【爸爸昨晚偷偷哭了哦。】那声音又响了,【他抱着***枕头,
肩膀抖了好久呢。】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。她想起昨晚起夜,看见书房的灯亮着。
当时她只当江彻又在熬夜改设计稿——他这两年总接些零散的画图活,
说是要攒钱给她买条项链,她只觉得讽刺:一个连自己都养不起的残废,还学别人玩浪漫。
可现在,那画面突然清晰起来:他坐在轮椅上,怀里抱着她常用的那个兔子枕头,
背影在月光里缩成小小的一团,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。“砚砚?
”江彻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,“你要是真的想走……”“我饿了。”林砚突然打断他,
转身往厨房走,“我去煮点面。”她逃得仓促,没看见江彻望着她背影时,
眼里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的光,像燃尽的星火。2蓝色盒子的秘密厨房的水龙头流着水,
林砚却盯着水槽发呆。那道声音到底是什么?是怀孕后的幻听?还是……【妈妈,
爸爸的腿不是治不好的。】那声音又冒了出来,带着点小大人的严肃,【他偷偷攒了好多钱,
藏在书架第三层的蓝色盒子里,说要等我出生那天,给妈妈一个惊喜呢。
】林砚的心漏跳了一拍。书架第三层……她确实见过那个蓝色盒子,
江彻总说里面是些旧图纸,不让她碰。难道……她擦了擦手,快步走到书房。
书架第三层的蓝色盒子果然还在,锁着一把小小的铜锁。
她记得江彻的钥匙串上有把同款钥匙,大概是他随手扔在玄关的抽屉里。钥匙**锁孔,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盒子里根本不是图纸。一沓厚厚的康复治疗单,
日期从三年前车祸后从未间断;几张银行卡,每张背面都用铅笔标着余额,
加起来竟有六位数;还有一张城西私立康复医院的预约单,时间就在下周一。
最底下压着张设计图,画的是个小小的儿童房,墙角有个木马,
木马的底座刻着两个字:念念。【那是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哦。】小腹里的声音带着笑意,
【他说,希望妈妈看到这个名字,就不会总想着“忘记”了。
】林砚的眼泪“啪嗒”掉在图纸上,晕开了一片墨迹。她想起这三年的日子:她抱怨楼梯陡,
第二天江彻就请人装了扶手;她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糖糕,他拄着拐杖走了三站路买回来,
到家时额头上全是冷汗;她来例假肚子疼,他凌晨两点爬起来给她煮红糖姜茶,
烫得自己手背起了泡,却笑着说“没事”。而她呢?
她记得自己因为他接不住水杯而摔门而去,记得自己在朋友面前抱怨“嫁了个累赘”,
记得自己看到他疼得蜷缩在床上时,心里想的却是“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”。“砚砚?
”江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“面……”林砚猛地回头,
看见他站在门口,大概是想进来找她,却又怕她生气,一只手还扶着门框,指节泛白。
“你早就预约了医院?”林砚的声音哽咽着,举起手里的预约单。江彻的脸色瞬间变了,
像被戳穿秘密的孩子,慌忙解释:“我……我就是先问问,
还没确定……”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“我怕……”他低下头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,
“我怕你觉得我在骗你,怕你觉得我在耽误你……”【爸爸怕妈妈又失望呀。
】小腹里的声音叹了口气,【上次他说能拄拐了,结果练习时摔了,
妈妈你那天晚上偷偷哭了,爸爸都听见了。】林砚的心疼得像被揉碎了。
她想起那次江彻摔在康复室,额头磕出了血,她确实躲在走廊里哭了——不是心疼他,
是觉得这日子彻底没了盼头。“江彻。”她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,
轻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。他的手很凉,指尖全是茧子,
那是长期握拐杖、握画笔磨出来的。“下周,我们一起去医院。”林砚的声音很轻,
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,“你的腿,还有宝宝,我们一起治。”江彻猛地抬头,
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湖面的石子,一圈圈荡开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红了眼眶,
用力点了点头。离婚协议被林砚扔进了垃圾桶,可日子并没有就此变得一帆风顺。
3母亲的最后通牒去私立医院做检查的前一天,林砚的母亲突然来了。
“你真打算跟他耗下去?”母亲坐在沙发上,看着轮椅上的江彻,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藏不住,
“他那腿就算治好了,也顶多是拄拐走路,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?”“妈!
”林砚皱紧眉头,“江彻他……”“我是为了你好!”母亲打断她,从包里掏出张照片,
“这是你张阿姨介绍的,做工程的,家里条件好,人也老实,比跟着个残废强多了!
”江彻突然站起身,大概是动作太急,重心不稳,踉跄了一下,幸好扶住了轮椅扶手。
他的脸色发白,却对着林母笑了笑:“阿姨说得对,砚砚值得更好的。”“江彻!
”林砚急了,想去扶他,却被母亲拉住。“你看看!他自己都承认了!”母亲指着江彻,
“砚砚,你现在怀着孕,更不能糊涂!这孩子生下来,难道要跟着你们一起遭罪?
”【外婆好凶哦。】小腹里的声音带着委屈,【可是爸爸好像很难过。
】林砚看到江彻的手在发抖,他垂下眼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,
只露出紧抿的、发白的嘴唇。“妈,我不会跟江彻离婚,也不会去见什么张阿姨介绍的人。
”林砚的声音很稳,挣开母亲的手,走到江彻身边,轻轻扶住他的胳膊,“我选的人,
我选的日子,我自己认。”母亲气得发抖:“你……你真是被鬼迷心窍了!
你要是非要跟他过,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!”“妈!”“我走!”母亲抓起包,
走到门口时又回头,指着江彻,“你等着吧,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!”门“砰”地关上,
客厅里只剩下沉默。江彻慢慢坐回轮椅,手指紧紧攥着扶手,指节泛白。过了好久,
他才抬起头,声音哑得厉害:“砚砚,你妈说得对,你……”“闭嘴。”林砚打断他,
蹲下来,看着他的眼睛,“江彻,我的日子我自己过,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。还有,
”她摸了摸小腹,“念念也不希望爸爸总说这种话。”江彻愣住了:“念念?”“嗯,
”林砚笑了笑,“我们的宝宝,叫念念。”江彻的眼眶慢慢红了,他突然伸手,
小心翼翼地抱住她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。“砚砚,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
“谢谢你。”“谢什么?”林砚回抱住他,“谢我终于长脑子了?”他笑了,笑声里带着泪,
震得她心口发暖。【爸爸笑起来真好看。】小腹里的声音打了个哈欠,【妈妈,
我们明天去医院要加油哦。】林砚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。
4羊水穿刺的抉择第二天去医院,康复科的检查很顺利。医生看着江彻的片子,
笑着说:“恢复情况比预想中好,再坚持半年系统训练,基本能脱离轮椅,拄拐走路没问题。
”江彻的眼睛亮得惊人,一直紧紧握着林砚的手,手心全是汗。可到了产科,
气氛却骤然凝重起来。医生反复看着B超单,眉头越皱越紧:“胎儿的心率确实偏低,
而且……这里有个阴影,不排除心脏发育异常的可能。”林砚的腿瞬间软了,
江彻及时扶住她,他的手也在抖,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问:“医生,能确定吗?
有没有可能是误诊?”“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,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建议做个羊水穿刺,
进一步检查。但羊水穿刺有风险,你们考虑一下。”走出诊室,林砚一句话都没说。
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地上,亮得刺眼,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心脏发育异常……这六个字像块冰,堵在她喉咙里,咽不下去,吐不出来。【妈妈,
别害怕呀。】小腹里的声音轻轻响起,【我没事的。】“你怎么会没事?
”林砚忍不住低声问,眼泪掉了下来,“医生都说了……”【因为爸爸会保护我的。
】那声音很笃定,【爸爸昨晚给我讲故事了,说他会变成超人,打败所有坏蛋。】林砚抬头,
看见江彻正望着她,眼里满是担忧。他想安慰她,嘴唇动了动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
最后只是笨拙地帮她擦了擦眼泪:“别担心,医生不是说还不确定吗?我们再检查,
总会有办法的。”“有什么办法?”林砚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万一……万一真的有问题呢?
江彻,我害怕……”她不怕照顾他一辈子,不怕日子过得苦,可她怕这个孩子有事。
这是她的宝宝,是她和江彻盼了那么久的念想。江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下巴抵在她发顶,
声音很稳:“砚砚,别怕。不管怎么样,我都陪着你。就算……就算真的有问题,
我们也一起面对,好不好?”他的怀抱很暖,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
却奇异地让林砚平静了些。她点了点头,把脸埋在他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,
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勇气。【爸爸的心跳好有力呀。】小腹里的声音笑着说,【妈妈,你听,
我的也很有力呢。】林砚屏住呼吸,果然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,
像有只小拳头在轻轻敲,带着顽强的生命力。她突然握紧江彻的手:“我们做羊水穿刺。
”江彻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好,听你的。”预约羊水穿刺需要时间,
这段日子成了林砚最难熬的时光。她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,整个人迅速瘦了下去。
江彻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,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,晚上不管多累,都要给她讲笑话,
直到她睡着才敢合眼。可天不遂人愿。那天林砚正在厨房帮江彻打下手,突然觉得一阵头晕,
小腹传来坠痛感。她扶着灶台想站稳,眼前却越来越黑,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。醒来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