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说，”我捧住他的脸，”我们成亲。

”他眼眶瞬间红了：”殿下不嫌弃臣...是个阉人？”“我若嫌弃，早把你扔了。

”1“督主还在生气？”我捏着朱笔批红，状似不经意地问身旁的小太监。今日晨起，

我便发觉沈砚书周身气压极低。他为我整理朝服时，指尖掠过颈间，带着三分凉意，

七分克制。小太监战战兢兢回话：”掌印大人说...说请殿下少饮些凉茶。”我轻笑出声，

将批完的奏折掷到一旁。沈砚书总是这样。明明只是个司礼监掌印，却比内阁首辅管得还宽。

偏生我离不得他——这满朝文武，也唯有他敢在我饮冰时出声劝阻。“让他进来。

”珠帘轻响，沈砚书躬身入内。玄色蟒袍衬得他肤白似雪，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。

“殿下召见微臣？”我支着下颌看他：”听说你今早发落了个宫女？

”“她往殿下茶里多放了两块冰。”沈砚书抬眼，眸色深沉，”殿下上月才犯过胃疾。

”“就为这个？”我挑眉，”沈砚书，你越发放肆了。”他忽然上前一步，

越过御案握住我的手腕。朱笔跌在奏折上，染红边疆急报。“臣还可以更放肆些。

”他俯身在我耳畔低语，”殿下要试试吗？”殿内宫人早已识趣退下。我被他困在龙椅之间，

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。“放手。”我冷声道。

沈砚书却变本加厉地扣住我的腰：”昨日殿下单独召见镇北王，相谈甚欢？

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。我轻笑：”怎么？本宫见谁，还要经过掌印批准？”“臣不敢。

”他指尖划过我腰间玉带，”只是提醒殿下，镇北王世子年方十八，尚不及殿下胸口高。

”我猛地推开他：”沈砚书！”他顺势后退两步，整理衣袍：”臣在。”这般云淡风轻，

仿佛方才那个以下犯上的不是他。我气得心口发疼：”滚出去。”“是。”他躬身行礼，

临到殿门又回头，”对了殿下，今日的药还没喝。”2我与沈砚书的孽缘，始于十年前。

那时先帝刚驾崩，八位辅政大臣把持朝政。我这个长公主抱着六岁的幼帝，

在深宫中举步维艰。是沈砚书找到我。那时他还只是御马监一个小太监，

浑身是血地跪在雪地里。“臣愿助殿下肃清朝纲，

只求殿下事成后...”他抬起漆黑的眸子，”给臣一个痛快。”我答应了他。十年间，

他替我铲除异己，肃清宫闱，从籍籍无名的小太监爬到司礼监掌印。而我守着幼帝，

垂帘听政，成了大周朝最有权势的女人。我们都忘了最初的约定。直到三个月前，

我在***遇刺。沈砚书为我挡下一剑，伤口离心脏只差半寸。那夜我守在他病榻前，

听他昏迷中喃喃：”殿下...别不要臣...”我才惊觉，

这只疯狗早已不甘心只当一把刀。“皇姐！”幼帝赵珩快步走进来，身后跟着端药的小太监。

我收回思绪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。赵珩今年十六，已初具帝王威仪。

他看了眼案上堆积的奏折，皱眉：”这些让司礼监批红就是了，何须皇姐亲力亲为。

”“无妨。”我替他理了理衣领，”今日功课可还顺利？

”赵珩眼神微闪：”太傅夸朕进步很大。”我瞥见他袖口墨迹，心知他又逃了书画课，

却不点破。这孩子越来越像先帝——一样的不好诗书，一样的...忌惮权臣。

“沈砚书没跟着皇姐？”赵珩状似无意地问。“他去查昨日刺客的事了。

”赵珩冷哼：”皇姐还是太过倚重他。一个阉人...”“陛下！”我厉声打断。

赵珩抿唇不语。我放缓语气：”沈砚书对朝廷忠心耿耿。”“是对皇姐忠心耿耿吧？

”赵珩忽然道，”他看皇姐的眼神，让朕恶心。”药碗在手中微微发烫。3当夜，

我召沈砚书入寝殿问话。他站在屏风外，声音隔着绢纱传来：”是北狄细作，已经处置了。

”“怎么处置的？”“凌迟。”他语气平淡，”臣亲自监刑。”我指尖微颤。这样的沈砚书，

确实让人害怕。“你过来。”纱帘轻动，他缓步走近。烛光下，他眉眼如画，

完全看不出是能眼也不眨下令凌迟的人。“吓到殿下了？”他忽然问。我别开脸：”没有。

”他却俯身，指尖轻抚我蹙起的眉头：”殿下每次说谎，这里都会皱起来。

”我拍开他的手：”沈砚书，记住你的身份。”他低笑：”臣一直记得。是殿下忘了。

”是啊，我忘了。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，

替我揉额角；忘了他在我每个难眠的夜默默守在殿外；忘了他身上永远带着我喜欢的沉水香。

“镇北王递了折子，想送世子入京为质。”我转移话题。沈砚书眼神骤冷：”殿下答应了？

”“还在考虑。”“臣以为不妥。”他靠得极近，”北疆局势未稳，世子入京反倒是个麻烦。

”我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：”你受伤了？”他微怔：”小伤。”“让我看看。

”“不敢污了殿下的眼。”他后退一步。我却不依不饶：”这是懿旨。”沈砚书沉默片刻，

缓缓解开衣带。玄色外袍下，白色里衣渗出血迹。“刺客临死反扑，蹭破点皮。

”他轻描淡写。我盯着那道从肩胛延伸到腰腹的伤口，心头火起：”太医都是废物吗？

”“是臣不让包扎。”他抬眼看来，”殿下心疼了？”我抓起药瓶砸过去：”滚！

”他接住药瓶，眼底竟有笑意：”臣告退。”走到门边，

他忽然回头：”殿下若执意召世子入京，臣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活不过三天。”4三日后，

我在御书房见到镇北王世子萧景玄。少年一身月白骑装，眉眼张扬：”臣萧景玄，

参见长公主殿下。”确实英气逼人，也确实...不及我胸口高。

我忍不住想起沈砚书那日的评价，唇角微弯。“世子请起。”萧景玄起身，

目光灼灼：”久闻殿下风姿，今日得见，三生有幸。”这般直白的赞美，倒让人心生好感。

我正要开口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：”殿下，该用药了。”沈砚书端着药碗站在门边，

眼神冰寒。萧景玄皱眉：”这位是？”“司礼监掌印，沈砚书。”我介绍道。

少年顿时面露鄙夷：”原来是个阉人。”殿内空气瞬间凝固。

沈砚书却笑了：”世子远道而来，想必累了。来人，送世子去休息。

”两个东厂番子上前”请”人。萧景玄还想说什么，被我眼神制止。“沈砚书，你太放肆了。

”人走后，我冷声道。他将药碗放在案上：”殿下喜欢那样的？”“与你何干？

”“确实与臣无关。”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，”那这样呢？”药碗被打翻，

褐色药汁洇湿奏折。他欺身将我压在案上，龙涎香与沉水香交织。“沈砚书！”我挣扎，

”你敢！”“臣敢不敢，殿下不清楚吗？”他指尖划过我的衣领，”还是说，

殿下就喜欢臣这样以下犯上？”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。他偏着头，唇角渗血，

却低低笑起来：”殿下打得好。”疯子。我推开他：”滚去刑堂领罚。”“是。

”他躬身行礼，姿态恭顺仿佛刚才那个疯魔的不是他。5那日后，沈砚书称病不出。

我开始频繁召见萧景玄。少年鲜活明亮，像冬日暖阳，与沈砚书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。

“殿下似乎有心事？”这日对弈时，萧景玄忽然问。我落下一子：”世子多虑了。

”“是因为沈掌印吗？”他直视我的眼睛，”宫中都在传，殿下与掌印...”“世子慎言。

”我冷声打断。他却不怕：”殿下可知，北狄屡犯边境，军中将士最恨阉党误国？

”我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。“沈砚书排除异己，把持朝政，天下苦之久矣。”萧景玄继续道，

”家父愿助殿下除阉党，清君侧。”“这是镇北王的意思？”“是天下人的意思。

”我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，忽然觉得疲惫。“本宫知道了，你退下吧。

”萧景玄离开后，我从暗格里取出一份密报——镇北王私铸兵器，勾结朝臣，罪证确凿。

沈砚书早就查到了，却迟迟不动手。他在等什么？“殿下。”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，

”掌印大人病重。”我指尖一颤：”传太医了么？”“传了，但大人不肯用药。

”我起身往外走，到门口又停下。“告诉他，若不想活，本宫可以成全他。”6当夜，

我还是去了沈砚书的住处。他靠在榻上看书，脸色苍白，见到我微微一笑：”殿下还是来了。

”“怎么没死？”我在榻边坐下。“舍不得殿下。”他伸手想碰我，被我躲开。

“镇北王的事，你早知道了吧？”他收回手：”殿下终于要动手了？”“你希望我动手吗？

”沈砚书咳嗽起来，肩胛伤口渗出血色：”臣希望...殿下永远不需要做这种选择。

”我看着他脆弱的样子，心头莫名发紧。“把药喝了。”“苦。”我气笑了：”沈砚书，

你三岁吗？”“殿下喂臣就不苦。”他抬眼看来，眸中水光潋滟。我瞪着他，还是端起药碗。

喂药时，他指尖划过我掌心，带着薄茧，激起一阵战栗。“殿下。”他忽然轻声问，

”若有一天臣死了，您会难过吗？”“不会。”我冷声道，”本宫会找十个八个面首，

日日快活。”他低笑：”那臣做鬼也要夜夜入梦，搅得殿下不得安宁。”“疯子。”“是啊。

”他仰头喝尽最后一口药，”臣早就疯了。”从十年前那个雪夜开始。7三日后，

萧景玄邀我游湖。画舫行至湖心，他突然跪下：”臣倾慕殿下已久，愿求娶殿下，

镇守北疆永世不负。”我看着他手中的玉佩，

忽然想起沈砚书说过的话——“镇北王世子接近殿下，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。

”“殿下若嫁他，臣只好血洗北疆了。”我正要拒绝，画舫突然剧烈摇晃。“保护殿下！

”侍卫惊呼声四起。无数黑衣人从水中跃出，刀光剑影间，我被人揽入怀中。熟悉的沉水香。

“闭眼。”沈砚书蒙住我的眼睛，手中长剑划破敌人咽喉。血腥味弥漫开来。

我听见萧景玄的怒吼：”沈砚书，你果然来了！”“世子设局诱臣，臣岂能不来？

”沈砚书声音带笑，”只是低估了臣，可是会没命的。”“你今日必死无疑！

”打斗声越发激烈。沈砚书护着我且战且退，肩头中了一箭。“放开我！”我挣扎。

他却抱得更紧：”殿下若受伤，臣会心疼。”混乱中，我们跌入水中。他用身体护着我，

箭伤处鲜血染红湖水。“沈砚书...”我摸到他满背的黏湿。

他在我耳边轻笑：”看来臣要与殿下做对亡命鸳鸯了。”8再醒来时，我们在一个山洞里。

沈砚书靠在岩壁上，脸色苍白如纸。箭还插在肩头，随着呼吸微微颤动。“别动。

”我撕下衣摆替他包扎。他乖巧地任我动作，目光始终落在我脸上。“殿下生气了吗？

”“气什么？”我冷声问。“气臣破坏了殿下的好事。”他咳嗽几声，

”萧景玄确实是个良配。”我用力系紧布带，他闷哼一声。“疼吗？”“殿下亲亲就不疼了。

”我瞪他，他却笑了：”臣开玩笑的。”洞外雨声渐沥，洞内只剩柴火噼啪作响。“沈砚书。

”我忽然问，”十年前，你为什么要帮我？”他沉默片刻：”因为殿下给了臣一块点心。

”我愣住。“先帝驾崩那日，臣被打得半死扔在雪地里。”他抬眼看来，”是殿下路过，

给了臣一块桂花糕。”记忆中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——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，

那双倔强的眼睛。“就为这个？”“对臣来说，够了。”他轻笑，”那是臣吃过最甜的东西。

”我心头微涩。“箭上有毒。”他突然说，”臣可能撑不过今晚了。”我猛地抬头。

“骗殿下的。”他眨眨眼，”臣舍不得死。”9镇北王谋反的消息传来时，

我正在喂沈砚书喝药。他听完禀报，淡淡道：”按计划行事。

”我放下药碗：”你早就安排好了？”“殿下教过臣，斩草要除根。”他靠在我肩上，

”臣学得很好。”是啊，太好了。好到让我心惊。三日后，镇北王兵败自刎，

萧景玄被押解回京。天牢里，少年世子浑身是血，眼神却依旧桀骜：”成王败寇，

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沈砚书把玩着匕首：”世子误会了，臣是来谈条件的。”“什么条件？

”“用世子的命，换北疆十年太平。”萧景玄愣住：”你肯放过北疆军？”“不是放过，

是交易。”沈砚书抬眼，”世子若答应，臣可保北疆百姓十年安居乐业。”“若我不答应？

”“那臣只好血洗北疆了。”他语气轻柔，”世子知道的，臣做得出来。

”萧景玄沉默良久：”我要见殿下。”“殿下不想见你。”“为什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