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渊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。
他没想到,她连这个都懂。
他更没想到,她能一针见血地戳穿他行为背后那点可怜又可悲的动机。
是的。
他就是在自残。
用这种隐蔽的、不为人知的方式。
今天早上,他又和父亲大吵了一架。
因为他拒绝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家族宴会。
季东海骂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,说他这辈子就只会给他丢人。
挂了电话,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把音乐开到最大。
他想用这种方式,把那些伤人的话语,把这个让他窒息的世界,全都隔绝在外。
他以为没人会发现。
可温晴发现了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,声音却虚弱无力。
温晴没有再逼他。
她只是伸出手,轻轻地摘下了他还挂在脖子上的耳机。
然后,她拿起那副耳机,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。
季渊愣住了。
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。
温晴没有连接任何设备,只是就这么戴着。
过了一会儿,她取下耳机,看着季渊。
“很重。”她说。
“戴久了,耳朵会不舒服。”
季渊看着她,嘴唇动了动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她没有指责他,没有教育他。
她只是告诉他,耳机很重,戴久了会不舒服。
就像上次,她没有指责他砸了古董,只是问他,手疼不疼。
这个女人……
她总是能轻易地绕过他所有的防备,精准地戳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。
“为什么?”季渊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自己都没发现,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陌生的迷茫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对我这么好?”
他父母都放弃他了,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。
为什么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人,却一次又一次地,对他表现出他从未得到过的关心?
温晴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充满戾气,而是流露出脆弱和困惑的眼睛,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她知道,今天的交锋,她赢了。
但这不是结束,只是开始。
“因为这是我的工作。”她给出了一个最安全,也最疏离的答案。
季渊眼里的光,瞬间黯淡了下去。
是啊。
工作。
她对他好,只是因为他父亲付了钱。
一切都只是交易。
他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和……刺痛。
“我累了。”他低下头,声音闷闷的,“你走吧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,主动让她走。
不是出于愤怒的驱赶,而是源于一种……他自己也理不清的,复杂的情绪。
温晴站起身。
“好,你好好休息。”
她走到门口,手搭在门把上,又停住了。
她回头,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地毯上的,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一样的少年。
最终,还是没忍住,多说了一句。
“季渊。”
少年闻声,缓缓抬起头。
“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。”
“会有人心疼的。”
说完,她拉开门,快步离去。
仿佛怕多待一秒,就会泄露什么不该有的情绪。
客厅里。
季渊怔怔地坐在原地,反复咀嚼着她最后一句话。
会有人心疼的。
谁?
谁会心疼他?
是她吗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他抬起手,摸了摸自己的耳朵。
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。
他忽然觉得,刚才那震耳欲聋的音乐,好像也没那么好听了。
反而是这个过分安静的下午,让他那颗狂躁不安的心,第一次,有了一丝片刻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