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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嘉十二年的冬,格外的冷。

鹅毛般的雪接连下了三日,将整个帝都笼罩在一片皑皑之中。

戌时刚过,国公府内已是灯火零星,唯有嫡女沈词所居的“漱玉轩”还透出些许暖光。

年仅十岁的沈词,披着一件银狐滚边的绯色斗篷,正临窗习字,她生得漂亮,虽年纪尚小,已见看得见的风华,尤其一双杏眼,眼仁儿黑溜溜的,澄澈明净。

丫鬟锦书拨了拨烧得正旺的炭火,轻声道,“**,雪越发大了,仔细寒气侵着,不如早些歇息吧?”

沈词搁下笔,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细缝,寒风裹着雪粒立刻钻了进来,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正想关上时,却听见一阵极其微弱的,几乎被风雪声淹没的**,顺着风飘了进来。

“锦书,你听,是什么声音?”沈词凝神细听。

锦书侧耳半晌,摇了摇头,“**,怕是风和雪刮过树枝的声响吧。”

“不对!”沈词蹙起眉头,“像是人声?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弥住了她。

“**,外头冻!”顾不得锦书的劝阻,她执意要出去看看。

主仆二人提了羊角灯,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入积雪中,那断断续续的**越来越清晰,引着她们来到国公府后墙边一处极少人至的角落。

借着昏黄而微弱的灯光,沈词看见暗色角落的雪堆里蜷缩着一个黑影,走近了,才看清那是一个少年,看身量约莫十三四岁,衣衫单薄破烂,覆满了冰雪,脸色青白,嘴唇乌紫,双眼紧闭,哑着声音称唤“救……我”,却在听见脚步声后又艰难的向后挪动,但使出浑身力气也未移动半分,他身下的雪,已被浸湿了一片,透着暗红的色泽,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。

“天啊!”锦书吓得低呼一声,“这……这是谁家的公子?怎会伤成这样,倒在我们府外?”

沈词却比丫鬟镇定得多,她蹲下身,伸出带着暖意的小手,拂去少年眉眼间的落雪,露出一张纵然昏迷仍难掩贵气的俊朗面孔,他腰间坠着一块龙纹玉佩,虽沾了泥污,质地却非凡品,沈词心知此人来历绝不简单。

少年感受到眉间的温暖,费尽力气半睁着双眼,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绯色,那好像是一件绯色的斗篷,上面襄着极好的银狐毛,他正想顺着往上看看救他之人的模样,却因伤势太重,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
“喂!你别睡!”沈词用手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脸庞,“他快冻死了!”她当机立断,“锦书,快,帮我把他扶起来,弄到我房里去。”

“**!这如何使得!”锦书大惊失色,“此人来历不明,若是歹人可怎么办?”

“救人要紧!你看他的玉佩,绝非寻常百姓,若是死在我们府外,才是天大的麻烦!快去!”她语气坚决。

主仆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将这昏迷的少年半扶半拖的弄回了漱玉轩的暖阁,沈词立刻吩咐锦书,“快,关好门,轻点声!”

她让少年躺在自己的床榻上,盖上了厚厚的锦被,又亲自去小厨房熬了驱寒的姜汤,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,小心翼翼的喂了进去。

少年浑身冰冷,牙关紧咬,喂进去的汤水多半溢了出来,沈词不厌其烦,用干净的软布蘸了温水,轻轻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和脸上的污痕,她发现他肩背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,仍在缓缓渗血。

“得止血才行。”沈词翻出自己妆奁里一瓶上好的金疮药,那是舅舅捎来的,舅舅说这是西域奇药,是顶顶珍贵的宝贝,平日里她偶有磕碰都舍不得用。

她咬咬牙,小心的解开少年湿透的衣衫,露出狰狞的伤口,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将药粉均匀的撒在患处,又用干净的细白棉布,仔细为他包扎好。

做完这一切,她已是累得满头大汗,但她不敢休息,又打来热水,用温热的帕子一遍遍擦拭他的手脚心,帮助他回暖。

屋子里炭火烧得旺,暖意融融,少年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温度,虽然依旧昏迷,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。

沈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就这样看着他,守着他,灯光下,少年苍白的脸轮廓清晰,鼻梁高挺,睫毛长而密,即使闭着眼,也自有股迫人的气势,她不知道他是谁,为何会受此重伤,倒在她家墙外,她只是遵循着内心最纯粹的良善,不能见死不救。

“你要撑住啊。”她低声呢喃,像是在对他说,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
窗外,风雪依旧肆虐,窗内,暖阁里灯火长明,少女的眼眸中映照着跳动的火焰,也映照着榻上少年的容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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