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宴终于在一片虚伪的祥和气氛中接近尾声。
客人们开始陆续告辞,带着满足的胃和或许能沾点财气的期待离开。佣人们悄无声息地穿梭,收拾着残局。
大厅渐渐空旷下来。
而我的好孙子沈天昊,显然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了。
他甩开试图安慰他的女朋友,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,大步穿过人群,径直冲到我面前。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和酒精有些发红,头发凌乱,早没了刚才那副公子哥儿的潇洒派头。
“爷爷!”他声音很大,带着兴师问罪的口气,引得几个还没走的客人侧目,“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
我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管家刚换上的热茶,抬眼看他:“什么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卡!我的车!还有我公寓的物业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挥舞着手机,“全都用不了了!他们说是权限变更,最高指令!是不是你干的?!”
我放下茶杯,发出清脆的磕碰声。
“是我。”我坦然承认,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,“怎么,离了那些,你就活不下去了?”
他被我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噎住了,脸涨得通红,像是没想到我会承认得这么干脆。
“你……你为什么这么做?!”他喘着粗气,“今天是你生日,我特意推了局回来给你祝寿!你就这么对我?”
“祝寿?”我轻轻重复了一遍,目光在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扫过,“用日语祝我‘去死’的寿?”
沈天昊猛地僵住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,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,但随即被更强的恼怒取代。
“你……你听到了?”他声音低了些,但依旧梗着脖子,“我……我那不是那个意思!我就是随口一说!跟小美开玩笑的!”
“随口一说?”我笑了,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,“沈天昊,我是不是太久没管你,让你忘了自己姓什么,也忘了我是谁?”
我站起身。虽然年纪大了,但多年积威仍在,我站起来比他还要高一些,气势上完全压过了他。
“我沈建国,白手起家,挣下这份家业,不是让你用来糟蹋,更不是让你一边花着我的钱,一边在心里咒我早死好继承遗产的!”
我的声音不高,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。
“你觉得我丢人?觉得我老不死碍了你的眼?”
我向前一步,逼视着他:“那我今天就明白告诉你,从今往后,你,沈天昊,跟我沈建国的亿万家产,再没有一毛钱关系!”
“你的卡,停了。”
“你的车,收了。”
“你的房子,锁了。”
“你在公司的职位,撤了。”
“你每个月从家族信托拿的钱,断了!”
我一字一顿,每说一句,沈天昊的脸色就白一分,身体晃一下。
“你不是有本事吗?不是嫌我丢人吗?”我冷冷地看着他,“那就靠自己活下去,让我看看,离了沈家,你算个什么东西!”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,尖叫起来,声音带着恐慌和难以置信,“你不能这么做!我是你唯一的孙子!沈家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!”
“曾经是。”我纠正他,“但现在,不是了。”
我绕过他,准备离开。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。
“爷爷!爷爷我错了!”他突然扑过来,想要抓住我的胳膊,被旁边的忠叔不动声色地拦住了。
“我就是嘴贱!我就是跟小美吹牛乱说的!我不是真那么想的!”他语无伦次地喊着,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,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,“您原谅我这一次!我不能没有钱!没有车!您让我以后怎么见人?我会被笑死的!”
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,我心里没有半分波动,只有更深的厌恶和悲凉。
这就是我养出来的继承人。
“怎么见人?”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最后一眼,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,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“毕竟,我现在只是个‘丢人’的‘老不死’,管不了你那么多。”
说完,我不再理会他崩溃的哭喊和哀求,在忠叔和陈明的陪同下,径直走向书房。
身后,是他绝望的咆哮和东西被砸碎的声音。
但这一切,都已经与我无关。
书房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。
世界清静了。
我走到书桌后,拿起那份已经被作废的股权赠与协议草案,毫不犹豫地,将它撕成了两半,扔进了废纸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