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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无心者的审判赤石部落的祭坛广场,今夜火光格外猩红。不是庆典的篝火,

也不是祭祀的狼烟,那是焚化“心瘟”患者的火堆。松木噼啪,混杂着一种更沉闷的爆裂声,

焦臭的气味裹挟着灰烬,沉甸甸地飘散,落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肩头、心上。

阿弃站在人群最边缘的阴影里,背靠着一棵枯死的老树。他看着那跳跃的火焰,

橘红色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,却照不进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。他没有像周围那些人一样,

或压抑啜泣,或恐惧颤抖,或面如死灰。他只是看着,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。

“怪物…他果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。”有低语顺风传来,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。

“亲姐姐染病被送进去烧了,他竟一点不难过?真是白生了副人样!”“嘘!小声点,

他看过来了…”阿弃确实听到了,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族人。那几人立刻噤声,

慌忙避开他的视线,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不祥。他早已习惯。从出生那天起,

他就是赤石部落的异类,一个被巫医断言“天生无心”的怪胎。无心,便无情。不会哭,

不会笑,不会悲伤,不会愤怒。在这片崇尚心灵力量,

认为“心”是情感、勇气与灵气源泉的土地上,他是不该存在的错误。如今,

这“错误”却成了唯一的幸存者。肆虐部落的“心瘟”极其诡异,患者初时心神亢奋,

灵气紊乱,继而情绪崩溃,心脉枯竭而亡,且传染性极强。但凡有心者,接触必染。唯有他,

这个无心之人,穿梭于哀嚎遍野的病舍之间,搬运尸体,泼洒药草,却始终安然无恙。

祭坛中央,火光映照下,大长老石渊的脸庞沟壑纵横,写满了疲惫与绝望。

他刚刚亲手将自己的小孙子送进了火堆。这位部落的支柱,此刻背脊佝偻,

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。他浑浊的目光抬起,缓缓扫过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,最后,

定格在阴影里的阿弃身上。那目光复杂极了,有挣扎,有羞愧,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
终于,石渊动了。他推开搀扶他的祭司,一步,一步,沉重地走向阿弃所在的方向。

全场死寂,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条短短的路上,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
“噗通”一声。赤石部落最尊贵的大长老,双膝砸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,

跪倒在了被视为怪物的阿弃面前。“阿弃…”石渊的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屈辱的颤抖,

“过去…是部落亏待了你。我们…错了。”阿弃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

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。石渊仰起头,老泪纵横,声音猛地拔高,

带着泣血般的哀求:“求你!救救部落吧!只有你…只有你不怕这心瘟!求你出手,

救救那些还没发病的人!他们是你的族人啊!”“族人?”阿弃轻轻重复了一遍,

这个词从他唇间吐出,不带任何温度。他俯视着跪在脚下的老人,那双沉静的眼眸里,

终于掠过一丝极淡、极幽暗的光,像是深潭底被石子惊动的涟漪。他忽然笑了。

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,一个完全算不上愉悦,反而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容。“好啊。

”2心瘟的救赎清冷的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。人群瞬间骚动,

难以置信和绝处逢生的希冀刚刚升起,便被阿弃接下来的话彻底冻结。“我可以救他们。

”阿弃慢条斯理地说,同时向前走去,越过跪地的石渊,

走向最近一个被隔离的、蜷缩在地上痛苦**的病患。那是一个年轻的猎人,曾经健壮如牛,

此刻却面色青灰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。阿弃在他身边蹲下,

伸出右手。那手苍白、修长,指节分明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

他的手竟毫无阻碍地、一点点探入了年轻猎人的胸膛!没有鲜血,没有伤口,

那只手仿佛伸入了另一个空间。猎人的身体猛地一僵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舒爽叹息,

脸上扭曲的痛苦竟迅速平复,青灰色褪去,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。而阿弃的手缓缓收回,

指尖萦绕着一团极其微弱、几乎看不见的淡白色光晕,随即隐没在他的掌心。病患…好了?!

神迹!这是神迹!狂喜还未来得及在人们脸上完全绽开,阿弃已经站起身,

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石渊,微笑着,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话:“但每救一人,

我就要取走一颗健康的心——”他的目光落在石渊剧烈起伏的胸膛上,那笑容加深,

带着一种天真的、残酷的恶意。“——包括你,尊敬的长老。”死寂。

比刚才更彻底、更令人窒息的死寂。风停止了,连火焰似乎都忘了跳动。

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,脸上的狂喜凝固成滑稽又可怖的面具。他们瞪大眼睛,

看着那个立在火光与阴影交界处的年轻身影,看着他脸上那抹平静到诡异的笑容,

仿佛刚刚听到的不是救赎的许诺,而是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魔音。取…取心?健康的心?

还要包括大长老?!“疯…疯了!他果然是个怪物!邪魔!”一个祭司率先反应过来,

尖利的声音划破死寂,带着极致的恐惧与愤怒。“他根本不是要救人!他是要借机报复!

吞噬我们的心!”“杀了他!快杀了他!”群情激愤,恐惧转化成了杀意,

几个冲动的年轻猎人红着眼睛,操起身边的石斧木矛就要上前。“都…住手!

”一声嘶哑的、仿佛用尽了全部气力的低吼,来自依旧跪在地上的大长老石渊。他缓缓地,

极其艰难地抬起手,制止了躁动的人群。他的背脊佝偻得更厉害了,

额头深深抵着冰冷的地面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。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,

只能看到他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无助地颤动。许久,他才抬起头。脸上老泪纵横,

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,但那深处,却是一种认命般的、被彻底击垮的绝望,

以及一丝…身为长老的责任。他看向阿弃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:“你…此言…当真?

”阿弃偏了偏头,像是在思考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,随即颔首:“自然。我从不妄言。

”他环视一圈那些充满仇恨和恐惧的面孔,语气平淡无波,“他们的命是命,

我的心…难道就不是了?虽然它长得不太好,但总归是我的。你们过去日日咒我‘无心’,

如今,我只是想为自己讨回一颗‘有心’的补偿罢了。公平交易,不是吗?”“公平?

”一个妇人崩溃哭喊,“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!”“哦?”阿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

那妇人顿时噤若寒蝉,“那你们的命是命,我姐姐的命,就不是了?

方才被送进火堆的那些人的命,就不是了?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像冰冷的针,

刺入每个人的耳膜,“当初判定‘无心’即异类,染病即该焚的,不是你们立下的规矩么?

如今,我只是按规矩办事。只不过,现在需要付出代价的,是你们了。

”他的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,

地剥开了部落一直试图掩盖的疮疤——那些基于恐惧和排斥所定下的、看似“合理”的规则,

当刀口调转,指向自己时,是何等的残酷与难以承受。石渊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,

那气息带着死亡般的寒意,灌满了他苍老的肺叶。他知道,阿弃不是在开玩笑。

这个他们眼中无情无感的怪物,正在用他们最熟悉、也最恐惧的方式,执行一场冷酷的审判。

用部落珍视的“心”,来换取部落延续的“命”。这是阳谋。无从拒绝,无法反抗。

再次睁开眼时,石渊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。他艰难地转动脖颈,

看向那个刚刚被阿弃“治愈”,此刻正茫然坐起,下意识抚摸着自己完好胸膛的年轻猎人。

那猎人接触到长老的目光,猛地一颤,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,以及对未来的巨大恐惧。

“好…”石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但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寂静中,却清晰得如同惊雷。

“我…答应你。”“长老!”“不可啊!”悲呼声四起。石渊抬手,无力地挥了挥,

打断了一切劝阻。他死死盯着阿弃:“救他…他的‘心’,用我的…来抵。”阿弃笑了,

这次的笑容里,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。他不再多言,重新蹲下身,

将手探入另一个痛苦挣扎的病患胸膛。淡白色的紊乱光晕再次被他抽出,

病患的症状随之缓解。而阿弃的掌心,那抹微光一闪而逝,

仿佛被他体内那空洞的“无心”之处彻底吞噬。3无心的真相他没有立刻向石渊索取心脏,

只是淡淡地说:“记账。待我需要时,自会来取。”接下来的日子,

赤石部落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。阿弃不再被驱赶到边缘,相反,

他被安置在部落中心最大、最坚固的石屋里——与其说是礼遇,不如说是监视与囚禁。

部落需要他的“救治”,却又无时无刻不恐惧着他的“索取”。

他日复一日地穿梭于临时搭建的隔离病舍。那些曾经对他唾骂、鄙夷的族人,

此刻在他面前只剩下两种表情:要么是濒死的痛苦与哀求,要么是被治愈后,

面对他时那无法掩饰的、混合着感激与极致恐惧的复杂眼神。阿弃来者不拒。

他的动作始终稳定、精准,苍白的手探入、抽出,带走那被称为“心瘟”的紊乱灵气,

留下一个暂时恢复“健康”的躯壳。他从不与救治对象有任何交流,目光空洞,

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重复的劳动。而被治愈的人,在短暂的庆幸后,便会陷入更深的焦虑。

他们变得沉默,常常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,仿佛那里已经空空如也,或者即将被剖开。

他们不敢看阿弃,也不敢看彼此,更不敢去看那位用自己心脏做了“担保”的大长老。

石渊仿佛一夜间油尽灯枯。他依旧主持部落事务,但所有人都能看出,他的魂已经散了。

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祭坛边,望着那早已熄灭,只余灰烬的火堆堆址,一坐就是一天。

他的目光,时而会落在阿弃所在的石屋方向,那里面不再是仇恨,

而是一种近乎研究的、沉重的茫然。他试图与阿弃交谈过几次。“你吸收的那些…‘心瘟’,

究竟是什么?”一次,在阿弃结束救治后,石渊哑声问道。阿弃停下脚步,没有回头,

只是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:“不过是些…过于浓烈、以至于腐烂的情感能量。

悲伤、恐惧、愤怒、不甘…还有爱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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