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婉华看着那个小玩意儿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她早该想到的，凝霜不会那么容易就屈服。

化妆室内，李婉华屏退左右，跟凝霜推心置腹聊了一下：“凝霜，这种东西，我劝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
凝霜眼睛死死盯着李婉华手里的针***头，咬着牙问：“你要去告密吗？”

李婉华摇头，“不会。凝霜，我知道你委屈，你不愿意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，既然你做了这个行当，有些事儿，你就避免不了。”

凝霜梗着脖子反驳：“我做什么行当？我做的是演员，不是**。”

李婉华笑了笑，很无奈的语气：“还是那么天真。”

李婉华深吸一口气，以过来人的语气劝慰凝霜：“姐劝你，先把眼前的坎儿过去。”

凝霜讥诮：“怎么过？”

李婉华耐着性子解释：“你的那些合同，最长的也不过一年。熬过这一年，无债一身轻时，你是想退圈，还是想踹了老登，我都帮你跟公司争取。”

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兴许，你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。”

凝霜冷笑，“卖一次，卖一年，卖一辈子，有区别吗？”

李婉华抬手按了按头，语气颇为无奈，“怎么就跟你讲不通呢！”

手机上，周令辉频繁催促。

李婉华深深叹气，“行了，先把今晚上熬过去再说吧。”

这是一场赔罪的饭局，凝霜拂了大佬的面子，公司正在热映的电影被停排。周令辉大怒，勒令李婉华必须把凝霜送来。

化妆师发型师齐上阵，将凝霜打扮成一件精美的礼物。

凝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，瞳孔里没有一丝活人气，像只美丽的木偶。

包厢门打开，一张圆桌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。

周令辉见凝霜进来，给李婉华使眼色，李婉华推着凝霜上前，赔着笑：“邢先生，我们凝霜特意向您赔罪来了。”

凝霜没想到，会在这样的场合下，再次见到许津南。

那一瞬间的恐惧，惊讶，赧然，无地自容又怒火中烧，像打翻了的颜料盒，尽数晕染在她素白的脸上。

波涛汹涌又归于平静，凝霜像只木偶，脸色发白，四肢僵硬。

许津南的脸色没比凝霜好看多少，他再擅长隐藏情绪，也躲不过攥紧的拳头，泛白的指尖。

这样的场合下重逢，四周的人声渐渐远去，只有心脏崩裂的声音，震耳欲聋。

李婉华端着凝霜的胳膊，站在邢泰面前虚与委蛇。

“邢先生，我们凝霜年纪小不懂事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，别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
邢泰盯着凝霜的脸，视线在她胸前扫过，周身弥漫着函待消解的**。

李婉华掐凝霜的腰，小声提醒：“说话。”凝霜张了张嘴，那些事先演练好的话术，在见到许津南的那一刻起，尽数堵在喉咙里。

李婉华气得狠狠掐凝霜的腰，凝霜吃痛，咬着牙说了句：“邢先生好。”

邢泰嘴角微微抬起，脸上出现一种轻浮的笑意。

凝霜垂眼，视线偷偷飘过邢泰身侧的许津南。许济南黑着脸，没什么表情，可凝霜知道，他在生气。

李婉华又在献媚，凝霜脑子里一片混乱，只看到她的嘴在动。邢泰眼神**不加掩饰，李婉华的手低抵着凝霜的腰，没等凝霜反应过来，身体便被推向邢泰怀里。

凝霜脚下失衡，身体前倾，桌上宾客皆是一副看戏的神情。

下一秒，肩胛骨处传来闷痛，一只男人的手，扣在凝霜肩上。男人的掌骨宽阔有力，像一只大钳子，捏得凝霜半边身体麻木。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怨怼，凝霜望向那手臂的主人。

许津南面色矜漠，声音低沉。

他说：“看路。”

许是许津南的声音太过冷漠，凝霜鼻头发酸，很轻地说了句：“抱歉。”

小插曲结束，众人落座，凝霜的位置被安排在邢泰身边。这个五十上下的中老年男性，微胖身材，穿半袖白衬衫，黑色西裤，扎看不出品牌的皮带。

上一次，邢泰对凝霜说欠**，这一次，凝霜送上门被**。

李婉华将斟满的酒杯端给凝霜，眼神胁迫凝霜向邢泰敬酒。

凝霜接过酒杯，细腕发抖。

邢泰趁机握住凝霜的手腕，缓慢举高。

凝霜想抽回却被邢泰牢牢扣住，酒杯举到邢泰嘴边时，里面的酒已经撒了一半。

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，或是鄙夷，或是嘲笑，稀稀拉拉的掌声跟***笑冲击着凝霜的大脑。

只有一个人，没有抬眸，没有鼓掌，疏冷地坐在那边，低头喝香槟。

此后，许津南没再看过她。凝霜感觉自己身体里有种东西轻轻碎了。她的脑子开始发高烧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。

酒过三巡，凝霜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，假装不胜酒力，逃出包厢。

餐厅是中式四合院，凝霜站在廊檐下，让风尽可能多地接触到自己的脸。

站了一会儿，凝霜感觉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打在自己背上。凝霜回头，猝不及防地，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。

许津南缓缓走来，廊檐下的挂灯打在许津南的脸上，忽明忽灭。凝霜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却莫名感觉到，他在生气。

他为什么生气？

是因为看到她自甘堕落而生气吗？

前任自甘堕落，他不应该爽吗？

凝霜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下去。

许津南在凝霜身侧站定。

彼此沉默着，谁都没先开口。

八月份，庭院里能听得到蛐蛐儿的叫声，寂静的夜里，偶尔从室内的包房里传出媚笑。

凝霜扔掉手里的烟，准备走。

许津南忽然开口：“什么时候学的抽烟？”

凝霜偏过脸，淡淡说说了一句：“片场等戏无聊。”

凝霜不会告诉他，是分手后的几个月，想起他就会失眠的夜里，沉迷于尼古丁过肺。

许津南点点头，没说什么。

沉默了一会儿又问：“还不够红？”

酒精上头，凝霜眼眶发红，抿了抿唇说：“对啊，还想更红。”

许津南没再说什么。她有她的选择，他又凭什么干涉。就像当初她要走，他留不住。

凝霜移动脚步往回走，擦身而过时，眼角的泪无声滑落。凝霜吸了吸鼻子，努力扬起头，大步向回走。

许津南看着凝霜的背影，瘦弱纤细，盈盈一握，刚刚那点嗤然转化成了心疼。深吸了一口气，许津南唤住凝霜：“昭昭。”

凝霜的身体瞬间僵硬。

好久没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，凝霜有一点恍惚。

等了一会儿，许津南说：“跟他，不如跟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