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十二点。

地铁的轰鸣声刺破了城市的寂静。

林舟靠在冰凉的车厢壁上，疲惫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。

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，他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，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泛着一层不真实的灰。

车厢里空空荡荡，只有几个零星的乘客，各自占据着一个角落，构成一幅疏离而压抑的都市剪影。

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瘫在座位上，满身酒气，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。

斜对面，一个年轻女孩戴着耳机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，脸上是麻木的表情。

远处，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，低声说着话，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一点活气。

林舟闭上眼睛，只想在到站前小憩片刻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列车猛地一震，驶入了冗长的地下隧道。

车厢内的灯光瞬间闪烁起来，明灭不定，将每个人的脸都切割成诡异的光影。

刺啦。

灯光彻底熄灭。

整个车厢陷入了纯粹的黑暗和死寂。

只有列车行驶的单调噪音，像是来自地狱的背景音。

林舟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停电了？

他睁开眼，望向窗外。

窗户上，映出的不再是漆黑的隧道壁，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。

一个穿着鲜红连衣裙的女人。

她就那么静静地“站”在窗外，与飞速行驶的列车保持着同步，一头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，遮住了她的脸。

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。

车厢里响起了一声压抑的抽气。

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。

那个刷手机的女孩，那对情侣，所有人都僵住了，死死盯着车窗上的倒影。

莫名的恐慌，如同瘟疫般在密闭的空间里迅速蔓延。

“装神弄鬼……”

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指着车窗上的红衣身影，口齿不清地大骂。

“臭娘们……给老子滚出来！”

他话音未落，那道红色的身影在窗户上微微一颤。

下一秒，它穿透了玻璃。

不，它不是穿透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醉汉的面前。

没有实体，只是一团扭曲的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色雾气，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轮廓。

醉汉的叫骂声戛然而止。

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。

皮肤失去水分，紧紧贴在骨骼上，眼窝深陷，嘴巴大张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不过三秒钟。

一个活生生的人，就变成了一具落在座位上的干尸。

身上的酒气被一种腐朽的恶臭所取代。

车厢里，死一样的寂静。

然后，是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
“啊——！”

年轻女孩扔掉手机，疯了一样冲向车门，拼命拍打。

“开门！放我出去！”

那对情侣也吓傻了，男人把女人死死护在身后，两个人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。

林舟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这不是幻觉。

这不是梦。

这是……真正的，超自然杀戮。

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。

就在这时，整个车厢猛地一晃。

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倒退。

干瘪的尸体重新变得饱满，恢复了醉汉的模样。

刺耳的尖叫声被吸回了女孩的喉咙。

红色的怨灵虚影消散，退回了车窗之外。

闪烁的灯光恢复了稳定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列车再一次驶入隧道。

一切都回到了红衣怨灵出现前的那个瞬间。

林舟呆呆地坐在原地，冷汗浸透了后背。

记忆……

只有他还保留着刚才那恐怖一幕的记忆。

醉汉依旧在骂骂咧咧。

女孩依旧在低头玩手机。

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。

杀戮循环。

这两个字猛地跳进他的脑海。

不，不行！

必须做点什么！

“下车！都快下车！”

林舟猛地站起来，对着所有***吼。

“这趟车有问题！有鬼！”

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着他。

醉汉更是被激怒了，踉跄着朝他走来。

“**才有病！咒谁呢！”

“别过来！”林舟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，“马上就要……”
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
刺啦。

灯光再次闪烁，然后熄灭。

极致的黑暗降临。

车窗上，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准时出现。

“看……窗户……”情侣中的女孩发出了颤抖的哭腔。

这一次，因为林舟的叫喊，所有人的恐惧都被提前点燃了。

红衣怨灵似乎更加兴奋。

它没有先去找那个醉汉，而是直接飘向了恐慌情绪最激烈的林舟。

完了。

冰冷的触感从四面八方涌来，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。

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。

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杂着血腥和腐朽的气味。

【检测到高价值超自然威胁……】

【正在评估威胁等级……评估完成：怨灵级。】

【国家资产上交系统已激活！】

【公民林舟，您好。本系统致力于回收一切对国家有价值的无主资产，并给予提交者相应奖励。】

一连串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，突兀地在林舟脑中响起。

什么东西？

幻听？

濒死前的幻觉？

【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即将消失，循环即将崩坏。】

【紧急提示：您正处于‘怨灵领域’的杀戮循环中。】

【唯一破局方式：在循环结束前，找到并提交该威胁的‘怨气核心’。】

怨气核心？

提交？

林舟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凝固了。

他就要死了，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还在他脑子里发布任务？

冰冷的能量已经包裹了他的身体，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。

他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干、变皱。

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。

世界，再一次倒退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熟悉的震动，熟悉的隧道入口。

第三次循环。

林舟大口喘着气，浑身都被冷汗湿透。

他还活着。

脑海中，那个自称“国家资产上交系统”的东西，留下了一个半透明的蓝**面，只有他自己能看见。

【任务目标：提交‘红衣怨灵的怨气核心’。】

【倒计时：本次循环结束。】

这一次，林舟没有再冲动地大喊大叫。
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前两次的死亡经历让他明白，恐慌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。

这个系统，是他唯一的生路。

他死死盯着那个简陋的系统界面。

【系统提供微弱指引：怨灵的攻击模式基于目标的‘恐惧值’。】

一行小字在界面下方浮现。

恐惧值？

林舟豁然开朗。

第一次循环，醉汉最嚣张，但内心深处对未知最为恐惧，所以他第一个死。

第二次循环，自己因为保留记忆，恐慌到了极点，所以成了首要目标。

原来是这样。

冷静。

必须冷静。

林舟深吸一口气，开始仔细观察车厢里的每一个人。

列车驶入隧道，灯光熄灭。

红衣怨灵如期而至。

林舟的视线里，系统界面自动为每个乘客的头顶标注上了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值。

【恐惧值：87】（醉汉）

【恐惧值：93】（年轻女孩）

【恐惧值：91】（情侣男）

【恐惧值：95】（情侣女）

而他自己的头顶上，是一个鲜红的【恐惧值：75】。

他在用意志力强行压制。

怨灵出现了。

它似乎在黑暗中犹豫了一下，像是在挑选最美味的甜点。

最终，它飘向了恐惧值最高的那个女孩。

尖叫声再次响起，但林舟没有去看那惨烈的一幕。

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怨灵的身上。

系统微弱的指引，像一层滤镜，让他能够看穿那团红色雾气的表象。

他看到，无数张痛苦、扭曲的人脸在雾气中沉浮。

而在那团怨气的最中心位置，有一颗米粒大小的、闪烁着不祥黑光的能量球。

它像一颗邪恶的心脏，每一次搏动，都让周围的红色雾气翻涌得更加猛烈。

就是它！

林舟立刻调动意念，在系统界面上操作。

【请求扫描目标物体。】

一道微不可查的蓝光从系统界面射出，精准地落在那颗黑色能量球上。

【扫描中……】

【扫描完成。】

【判定：‘红衣怨灵的怨气核心’（高价值）】

【提交该核心，可彻底终结此超自然威胁，并打破循环。】

找到了！

林舟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
然而，就在系统完成判定的瞬间，那怨灵似乎有所察觉。

它瞬间吞噬完那个女孩，猛地转过身，无数双怨毒的眼睛穿透层层雾气，死死锁定了林舟。

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恶意轰然压下。

循环……要结束了！

整个世界如同被砸碎的镜子，轰然崩解。

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。

当林舟的意识重新凝聚时，他已经回到了座位上，列车正发出“轰隆”的声响，第三次驶向那个吞噬生命的黑暗隧道。

他的视网膜上，蓝色的系统界面依然悬浮着。

上面，“红衣怨灵的怨气核心”几个字被高亮锁定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。

这一次，他必须成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