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许久，宋宁雪才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着反方向离开。

她独自回到了当初跟顾景寒住过的那家酒店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宋宁雪都呆在酒店房间里。

她对照着那张在羊卓雍措湖边被拍下的照片画了一幅画。

画上的她跟顾景寒依旧紧紧相拥，只是她的背后多了一对翅膀。

也算补上了她和顾景寒之前缺少的那个拥抱。

宋宁雪给它裱了画框，将一只录音笔卡在了画框背后的夹缝中。

录音笔里只有一段她的声音。

“顾景寒，我总是一个矛盾的人，既希望你不再进藏，又幻想有一天你还会故地重游……”

“如果某天你能听到这段录音，我希望那时的你已经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。”

“至于我，大概已经变成了高原上的一棵树。那时候，我一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。”

说到最后，她轻笑了一声：“你看，这不就成了……喜丧。”

第二天，宋宁雪将这幅画带去八廓街的私人美术馆，找到丹增。

“丹增，我想将这幅画挂在你的美术馆里，我可以付钱。”

她想，如果哪天顾景寒真的故地重游，还会想起这家美术馆的话，这幅画就当做是送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了。

丹增得知宋宁雪的想法，二话不说就同意了。

他没收她的钱，还将这幅画挂在了一楼显眼的位置。

他说：“在这幅画成为你丈夫的礼物之前，它是我的礼物。”

宋宁雪心头一暖，和他一起喝了杯茶，才和他认真告别。

她拿走了丹增为她画的遗像，独身去了附近的直贡梯寺。

生命最后的日子里，宋宁雪都住在这间寺院里。

宋宁雪为自己请了一盏长明灯，将自己的遗像留在了供奉亡者的大殿中。

在她死后的几十年，这盏灯都将替她聆听梵音，为自己的来世祈祷祝福。

做完这一切，宋宁雪也就可以安心去迎接属于她的最后一程了。

……

半个月后。

顾景寒带着苏盈来到了直贡梯寺。

他们这次来，是为了给苏盈的母亲、也是宋宁雪的小姨预约天葬仪式。

上次苏母突发急病深夜进医院抢救，苏盈把电话打到了他这里。

他就一边安慰，一边帮忙联系专家。

因为宋宁雪和苏母一家的僵硬关系，他一直没想好怎么跟宋宁雪说起苏母病重的事。

却没想到宋宁雪听见了，不仅误会，还不愿意听他解释。

甚至这么多天过去，她一条信息都没给自己发过……

这次苏盈求顾景寒带她进藏，也是因为苏母希望等自己死后，能够被安排到藏区寺院进行天葬。

他虽然担心宋宁雪会生气，但是又想着当面将所有事都解释清楚，然后带她一起回北京……

很快，他就和寺院中懂汉语的负责人预约好了给苏母的天葬流程。

也因此得到了提前观礼的资格。

当天下午就有天葬，过去之前，他们就在寺院里参观。

苏盈见他心不在焉，抿了抿唇主动开口。

“表姐夫，你答应陪我来观礼天葬仪式的事表姐她知道吗？上次她一怒之下把我拉黑了，我还没能把她加回来……”

顾景寒越发心乱如麻，语气也冷硬了几分。

“你母亲病重的事我还没跟她说，她这几天心情不好，你别招惹她。”

苏盈神情一僵，正要开口，他们却误打误撞走进了一座供奉着无数亡者牌位的大殿。

顾景寒脚步一顿，正打算转身离开。

忽然他目光一凝，猛然扭过头看向角落里的一张画像。

他大步走上前去，想确认牌位上的署名，可上面写的都是藏文，他看不懂。

恐慌的情绪瞬间将心脏压得几乎快要无法跳动。

苏盈这时走上前来，平静地开口。

“表姐夫，这画像上的女孩是跟表姐很像，但我能确定这不是表姐！”

“再说了，表姐不是正在游山玩水吗？怎么可能在这里立往生牌位？”

顾景寒这才松了口气，也觉得自己多想。

于是他不再纠结，和苏盈一起跟着上师往天葬台走去。

到了天葬台，顾景寒进了护栏。

在藏族小哥热心的讲解中，他将目光投向了天葬台中央被袋子装着绳子捆好的遗体。

那似乎是个女人的遗体，个子不高，身形很瘦……

顾景寒的心口忽然传来尖锐的痛楚。

他还没弄清楚这股心痛的来源，就见各位上师开始诵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