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到容乡,将从前与娘住的破落小院重新收拾了出来。
挂牌做生意,自称「坠珠娘子」。
每做成一单生意,便念一声佛。
至于落下来的孽根,我会略尽「人道」,将他们安葬在寺庙后院,捐一部分香火钱,让小沙弥替他们超度。
「冤有头债有主,既是冤孽,来了这世上也是徒增因果。与其做旁人眼中的野种,一辈子抬不起头,不如早日投生他家。」
做这行当,见惯了人情冷暖。
我立志终身不嫁。
只在心里盘算着,待年纪到了,便收养几个合眼缘的弃婴,传授她们我的毕生所学。
没成想,生意没做几年,就碰上了个硬茬。
张婶的女儿果然生下一个男胎。
我前脚托牙婆给他寻了好去处,后脚就有个衣着体面、像是丫鬟模样的女子急匆匆来寻我。
院子外停着一辆低调却不失格调的马车。
一看便是大户人家。
丫鬟扶着年轻的贵女下了马车,像阵风似的往屋内钻。
「本小姐赶时间,赶紧替我落了肚子里的野种,多少银子,开个价吧。」蒙着面纱的贵女颐指气使道。
我虽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,却也有傲骨。
「凡进了我这院子的,便无高低贵贱之分。明明是你有求于人,却如此盛气凌人,你这生意,我不做也罢。」我淡定地下了逐客令。
贵女脸色骤变,转身欲走。
一旁的婢女还算理智,忙拉住她劝道:「小姐,这可是奴婢打听到最好的女医师,您可莫要冲动了。落了孩子容易,可成婚当晚若没有落红,只怕方家是要告到圣上那的……」
贵女这才急了。
她僵在原地。
再回头时,变脸如翻书。
竟放低姿态跪了下去。
「方才是我狗眼看人低了,孕妇多思,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,还请谢娘子莫见怪。我……我实在是没办法了。」
面纱随风吹落,露出一张明艳的脸。
三言两语,我便捋清了来龙去脉。
原来,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宋云棠。
宋家府上豢养昆仑奴,她闺中寂寞,却不小心怀上了孩子。
可圣上赐婚,她不日便要嫁给内阁首辅之子。
「谢娘子做这行当,当清楚我们做女子的本就不容易。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,寂寞寻欢而已,我有什么错?」
她话锋一转,眼眶红了:
「可这是圣上赐婚,若是叫我爹娘知道了,打死我事小。可若是夫家将此事闹上公堂,触怒龙颜,侯府必定血流成河,一百多条人命,还请娘子救命!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!」
原本我还有些膈应。
可听到这番话时,突然有些敬佩宋云棠。
难得见到这样离经叛道却又能屈能伸的女子。
「我谢执青做生意从不坐地起价,落胎二两,合璧之术要多费些功夫,我要收你五两银子。」
宋云棠顿时点头如捣蒜。
我将她的婢女支到外头,再一次提醒她,「落胎我可保证万无一失,只是这合璧之术一块,痛彻心扉,你这样娇滴滴的贵女可能忍?」
「自然能!哪有什么疼痛比活命还重要?」宋云棠迫不及待地躺到了榻上。
两个时辰后,我为宋云棠取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娃娃。
针线穿刺过她的皮肉时,她疼得大声叫嚷,将我的头发都扯断了好几缕。
宋云棠在我的院子里足足睡了一夜才缓过来。
可我高估了她的品性。
她不仅想赖账,还想将我灭口。
次***一醒来,就脸色惨白地使唤丫鬟:
「让所有的暗卫都过来,将这个村子一把火烧了,绝不能留下任何我来过的痕迹。」
「至于她……」宋云棠冷笑道:「给我杀了,尸体埋得远远的,别叫人看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