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，会了吗？

“好啊。”

轻飘飘的两个字，像两颗深水炸弹在演播厅里轰然炸开。

全场哗然。

后台休息室里，杜泽轩刚端到嘴边的水杯停在了半空，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瞬间凝固。

“他疯了？”

秦筱薇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也猛地睁大，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，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体。

“有意思，真敢上啊。”

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，以一种更加疯狂的速度滚动起来。

【***！他答应了？！】

【哈哈哈哈哈哈这***是真不怕死啊！等下唱不出来看他怎么收场！】

【他以为这是KTV吗？还真敢上去丢人现眼？】

【加奇哥哥跟他PK！让他知道什么是专业歌手的舞台！】

少年时代团的粉丝们已经笑出了声，

在他们看来，这无疑是自取其辱。

主持人何灵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
这他妈已经是播出事故了，弄不好他这个主持人都要背锅的啊！！

他一个箭步就想冲过去拦住林玖，想用自己从业二十年的丰富经验赶紧把这个天大的窟窿给堵上。

可林玖的动作比他更快。

在全场数千道目光中，林玖把话筒随手放在座位上，迈开腿，一步一步，从容不迫地走向那个灯光璀璨的舞台。

他没有丝毫的慌乱，甚至连步伐的节奏都没有变过。

那份镇定，与周围嘈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，显得有些诡异。

“拦住他！快！”导播间里，总导演的命令已经变成了咆哮。

可已经晚了。

林玖已经走到了舞台边，无视了想要上前阻拦的保安，也无视了焦急得满头是汗的何灵，径直走向了舞台一侧的现场乐队。

乐队的几位老师傅都是圈里的老人了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，但今天这阵仗也是头一回。

他们看着这个走过来的年轻人，表情都有些古怪。

“几位老师好，辛苦了。”林玖微微欠身，态度很是谦逊。

乐队队长，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贝斯手，皱着眉打量他：“小伙子，你这是要…？”

“跟你们商量下，有些小改动。”林玖笑了笑，然后语速极快地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乐队成员的耳朵里。

“刚才那首歌的底子，G小调，速度85，对吧？”

贝斯手一愣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。

“编曲不用大改。”林玖继续道，“开头，键盘老师的pad铺厚一层，多给点混响，把空间感做出来。鼓手老师，进鼓之后底鼓稍微给点，踩在心跳上的感觉。”

“吉他，前奏的分解***稍微提前半拍，抢一点进去。副歌，贝斯跟紧底鼓的节奏，走根音，注意进主歌前的切分。”

“Bridge部分，弦乐可以直接拉长音，把情绪推起来。”

“就这样差不多，OK吗？”

没有一句废话，全是行话。

乐队几位老师傅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惊讶。

这小子，是真懂行！

而且他提出的这几点修改，虽然细微，却都在点子上，瞬间就能让整个编曲的质感再上一个台阶！

贝斯手深深地看了林玖一眼，不再多问，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。

“没问题。”

这段短暂的交流，现场绝大部分观众都听不懂，只觉得他好像在跟乐队商量着什么。

但后台休息室里，杜泽轩的脸色彻底变了。

他也是歌手，当然听得出林玖那几句话里的分量。

那不是一个普通听众能说出来的，那是属于音乐制作人的语言。

这个小子，到底是什么来头？

舞台上，马加奇看着和乐队谈笑风生的林玖，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
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
他强撑着笑容，把话筒递向林玖：“这位老师，好了吗？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！”

他还试图用言语在激对方。

林玖接过话筒，看都没看他一眼，只是对乐队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。

然后，他走到了舞台中央的立麦前。

全场的灯光再次汇聚，将他笼罩。

他闭上了眼睛，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。

下一秒，键盘手轻柔的按键声响起。

一段从未在现场出现过的，带着些许空灵与潮湿感的合成器前奏，缓缓流淌出来。

仅仅是这个前奏，就让现场所有人愣了。

高级！

和刚才少年时代团那版编曲相比，这个版本更像是洗尽铅华，只剩下一种直击人心的忧郁。

后台，杜泽轩猛地坐直了身体。

秦筱薇的美眸中，闪烁着不可名状的光彩。

舞台上，马加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。

这个前奏怎么回事？

不等他想明白，一个略带沙哑，饱含着故事感的男声，随着旋律响彻整个演播厅。

“夢ならばどれほどよかったでしょう”

（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该有多好）

“未だにあなたのことを夢にみる”

（至今我仍能梦到你）

日文！

他唱的是日文！

全场观众都懵了。

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无数个问号淹没。

【？？？？？？】

【他在唱什么玩意儿？鸟语？】

【***！搞半天是个装逼犯啊！来华语歌坛的节目唱日文歌？滚出去！】

粉丝们找到了新的攻击点，瞬间开始了新一轮的谩骂。

然而，这些嘈杂的声音，却在林玖唱出下一句时，诡异地变小了。

“忘れた物を取りに帰るように”

（如同取回遗忘之物一般）

“古びた思い出の埃を払う”

（掸去陈旧回忆的尘埃）

没有人听得懂歌词。

但所有人都听懂了那歌声里浸透的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伤和怅惘。

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感染力，跨越了国界和语言的隔阂，像一只无形的手，紧紧攥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。

刚刚还在叫嚣的粉丝，声音卡在了喉咙里。

那些等着看笑话的路人观众，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。

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，竖起耳朵，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。

鼓点和贝斯在此时切入，沉重而有力，像一下下敲在心口。

林玖的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，他依旧闭着眼，眉头微蹙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“戻らない幸せがあることを”

（我终于知晓，幸福有去无回）

“最後にあなたが教えてくれた”

（是你最后教会了我这件事）

情绪在层层递进！

导播间里，总导演死死地盯着监视器，抓着对讲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。

“推近景！给他脸部特写！快！”

屏幕上，林玖那张清秀的脸被放大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，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。

那不是表演出来的痛苦，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，真实的伤感。

后台，秦筱薇已经完全被吸引了，她喃喃自语：“这首歌…好听…”

杜泽轩没有说话，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
他听出来了。

这个旋律，和少年时代团刚刚唱的那首一模一样！

但是，为什么？

为什么同样的旋律，在那个少年时代团的嘴里，是口水歌。

而在这个人唱出来，却变成了触动灵魂的艺术品？

答案只有一个。

词！

还有演唱者赋予歌曲的，灵魂！

舞台上，歌曲进入了副歌部分。

林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引爆！

“言えずに隠してた昏い過去も”

（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黑暗过往）

“あなたがいなきゃ永遠に昏いまま”

（若没有你，它们将永远沉寂）

“きっともうこれ以上傷つくことなど”

（想必今后，再不会有更多的心碎）

“ありはしないとわかっている”

（我确信如此）

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呐喊，却又带着认命般的绝望。

高音部分，他的声音稳定得可怕，很有穿透力却又包裹着一层沙哑的感觉。

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头声共鸣！

对比之下，少年时代团刚才的表演，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！

马加奇和他的队友们，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煞白。

他们听着这熟悉的旋律，听着这完全碾压他们的唱功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羞耻感，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
他们站在林玖身后，成了最尴尬、最滑稽的背景板。

完了。

全完了。

他们撞上了一块钢板！

直播间的弹幕，已经彻底疯了。

【***……***……***！！！！】

【我听不懂，但我大受震撼！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！】

【对不起，我为我刚才的言论道歉！这是神仙在唱歌吧！】

【这他妈才是原版吧！少年时代团那个是山寨的吧！绝对是！】

【呜呜呜为什么我哭了？明明一个字都听不懂，但是好难过……】

【这首歌叫什么名字？求歌名啊啊啊！我要单曲循环一万遍！】

歌曲的最后，所有的配器骤然停止。

只剩下林玖那带着一丝哭腔的清唱，在寂静的演播厅里回响。

“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 あの日の苦しみさえ”

（那一日的悲伤，那一天的痛苦）

“そのすべてを愛してた あなたとともに”

（连同那一切，我都深爱着，与你一起）

“胸に残り離れない 苦いレモンの匂い”

（至今仍留于心中，挥之不去的，苦涩柠檬的香气）
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。

林玖缓缓睁开眼睛，将话筒从立麦上取下。

整个演播厅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
一秒。

两秒。

三秒。

“啪！”

不知是谁，一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，猛地拍了一下手。

紧接着。

“啪！啪！啪！”

掌声如同燎原的野火，从一个角落瞬间蔓延至全场！

“哗——！！！！”

雷鸣般的掌声和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，几乎要将演播厅的屋顶掀翻！

那些之前还在嘲笑林玖的路人观众，此刻全都站了起来，用尽全力鼓掌，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狂热！

甚至连一些少年时代团的女粉丝，也忘了哭泣和谩骂，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，张着嘴，看着舞台中央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。

林玖手持话筒，平静地看着台下。

他的目光扫过那七张惨白如纸的脸，最终，落在了已经彻底傻掉的马加奇身上。

他举起话筒，轻轻地说：

“现在，会了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