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画坊门口，看见了那个男人。

他穿着深蓝色锦袍，腰间佩玉，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。

正和画坊老板说话，声音温润如玉。"

这幅《春山图》，我要了。"

我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地上。

那幅画，是我三天三夜没睡画出来的。"

公子真是慧眼，这是我们画坊最得意的作品。"

老板陈掌柜满脸堆笑，"一千两银子。"

我想上前，却被身边的小翠拉住。"

墨染，别冲动。"

裴恒，当朝世子，京城第一公子。

我只是个小画师，哪有资格和他说话。

但那幅画，真的是我画的。

陈掌柜从来不让我在画上落款，说女子画画，有伤风化。

所有人都以为这些画是他画的。"

这画的风格很特别。"

裴恒的目光在画上停留，"有股子野劲。"

我心跳加速。

他看出来了。"

公子慧眼如炬。"

陈掌柜擦汗，"这画确实...别有一番韵味。"

"画这画的人，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。"

裴恒忽然抬头，目光扫过人群，正好和我对上。

那一瞬间，我仿佛被什么击中。

他的眼睛很深，像能看透人心。

我慌忙低头。"

墨染，你脸红了。"

小翠小声说。"

哪有。"

我否认，心却跳得更快了。

交易完成，裴恒离开了画坊。

我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。"

墨染，愣什么呢？"陈掌柜走过来，"快去磨墨，下午还有画要赶。"

我回过神，点点头。

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一眼。

那晚，我在房间里辗转反侧。

一千两银子，够我吃一辈子了。

可那钱不是我的。

我只是个画画的工具。

月光从窗户洒进来，照在桌案上的画稿上。

那是我偷偷画的，画的是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。

几笔勾勒，就把他的神韵画了出来。"

咚咚咚。"

有人敲门。

这么晚了，会是谁？我起身开门，门外站着个黑衣人，看不清脸。"

墨姑娘。"

声音很好听，带着笑意。"

你是谁？""一个爱画的人。"

他递给我一个包袱，"这是给你的。"

我疑惑地接过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各种珍贵的颜料。

还有一张纸条：【画得很好，期待下一幅。

】"等等..."我抬头，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。

第二天，陈掌柜又接了个大单子。"

王府要订制十幅花鸟图，半个月内要完成。"

他***手，"墨染，这次就靠你了。"

我点头，心里却想着昨晚的神秘人。

那些颜料，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。

到底是谁送的？为什么要帮我？画画时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裴恒的眼睛。

深邃，温润，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东西。"

墨染，你今天画得特别好。"

小翠在旁边说，"这鸟儿仿佛要飞出来似的。"

我看着自己的画，确实比平时更生动。

也许是那些颜料的缘故。

也许是别的。

几天后，裴恒又来了画坊。

这次，他直接点名要我画的那幅《竹林七贤图》。"

这画的人，功底不俗。"

他对陈掌柜说，"我想见见画师。"

陈掌柜脸色一变。"

这...公子，画师...画师不在。"

"不在？"裴恒挑眉，"那什么时候在？""这个...这个..."陈掌柜支支吾吾，额头冒汗。

我在后堂听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想见面，又怕见面。

最终，还是躲了起来。

傍晚时分，小翠跑来告诉我。"

墨染，那位公子走了，但是留下了话。"

"什么话？""他说，画师若是不敢见面，可以去城南的竹林。"

小翠压低声音，"他会在那里等。"

城南竹林。

那是我常去写生的地方。

他怎么知道？夜深了，我还是去了竹林。

月色如水，竹影婆娑。

果然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那里。

正是裴恒。"

你来了。"

他转身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。"

你怎么知道我会来？""因为你是个画画的人。"

他笑了，"画画的人，都有颗不安分的心。"

我愣住。

他说得对。

如果只想安安稳稳，我就不会选择画画这条路。"

你的画，很特别。"

他走近，"有种突破桎梏的力量。"

"你懂画？""略懂一二。"

他的眸子在月色下特别深邃，"你为什么不在画上署名？"我沉默。"

因为我是女子。"

许久，我才开口，"女子画画，有伤风化。"

"谁说的？"他的反问让我一愣。"

都这么说。"

"那是他们的偏见。"

裴恒认真地看着我，"画得好，就是好，与性别何干？"这话如醍醐灌顶。

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。"

你...真的这么想？""自然。"

他点头，"如果因为偏见就放弃天赋，岂不可惜？"风吹过竹林，发出沙沙声响。

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，心中某个角落好像被点亮了。

那晚之后，我开始在画上偷偷署名。

不是全名，只是一个"染"字。

小小的，藏在画的角落里。

陈掌柜没有发现，或者发现了装作没看见。

生意越来越好，我的画供不应求。

但我始终只是个画工，拿着微薄的工钱。"

墨染，你不觉得不公平吗？"小翠有天忍不住问。"

习惯了。"

我淡淡说。

其实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。

凭什么我画的画，钱都被陈掌柜赚走？凭什么我不能有自己的画坊？但这些话，我不敢说出口。

一个女子，在这个世道想要立足，谈何容易。

这天傍晚，我正在收拾画具，小翠慌慌张张跑进来。"

墨染，不好了！""怎么了？""有人告发咱们画坊，说是有女子作画，败坏风俗。"

我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。"

谁告发的？""不知道，但是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。"

我心中一片冰凉。

如果被发现，不仅我要被抓，整个画坊都要完蛋。"

快走，从后门走。"

小翠拉着我就要跑。

我却站着不动。"

墨染，快点！""我不跑。"

"你疯了？""我没疯。"

我深吸一口气，"我画画有什么错？为什么要跑？""可是...""没有可是。"

我握紧拳头，"总有人要站出来。"

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。

为首的是个胖胖的官员，身后跟着几个衙役。"

哪个是墨染？"我站出来。"

我是。"

"大胆女子，竟敢作画败坏风俗。"

胖官员喝道，"来人，给我抓起来。"

衙役上前，我没有反抗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声音响起。"

慢着。"

众人回头，裴恒走了进来。"

世子爷。"

胖官员立刻堆笑，"您怎么来了？""听说有人告发画坊。"

裴恒扫了一眼现场，"所为何事？""有女子作画，败坏风俗啊。"

"败坏风俗？"裴恒轻笑，"她画的是什么？***？""这...这倒不是。"

胖官员擦汗，"但是女子作画，总归是...""总归是什么？"裴恒的声音冷了下来，"律法哪条规定女子不能作画？"胖官员哑口无言。"

既然律法没有规定，那就是无罪。"

裴恒看向我，"何况她画得极好，应该褒奖才是。"

"可是告发的人说...""告发的人是谁？""这..."胖官员支支吾吾，"小人不便透露。"

"那就算了。"

裴恒挥手，"既然无罪，那就散了吧。"

胖官员不甘心，但也不敢违逆世子，只能带人离开。

人群散去，画坊里只剩下我和裴恒。"

谢谢。"

我对他行礼。"

不必谢我。"

他摆手，"你本来就没错。"

"但如果没有你...""如果没有我，也会有别人站出来。"

他看着我，"正义总会有人维护。"

我心中一暖。

这个男人，真的很不一样。"

不过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。"

他沉吟，"你有什么打算？"我茫然。

离开画坊，我能去哪里？"如果你愿意，可以来我府里。"

裴恒说，"府里正缺个画师。"

我愣住。

去世子府？"我...我一个女子，去你府里不合适吧？""有什么不合适？"他理所当然地说，"你是画师，我是雇主，正当的雇佣关系。"

话是这么说，但我还是犹豫。"

我...我需要想想。"

"当然。"

他点头，"明天这个时候，我在竹林等你的回复。"
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。

那一夜，我想了很多。

留在画坊，只会越来越危险。

陈掌柜为了自保，很可能会把我赶走。

而去世子府...虽然有风险，但也是个机会。

天亮时，我做出了决定。

我要去。

不是因为他是世子，而是因为他懂我的画。

更重要的是，他认为女子作画没有错。

第二天傍晚，我如约来到竹林。

裴恒已经在那里等着。"

想好了？""想好了。"

我深吸一口气，"我愿意去。"

他笑了，那笑容比月色还要温柔。"

很好。"

就在这时，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一个黑衣人从树后走出。

正是那晚给我送颜料的神秘人。"

又是你。"

我吃惊。

黑衣人没有理我，而是看向裴恒。"

表哥，你动作挺快啊。"

表哥？我更加困惑。

裴恒皱眉。"

江离，你怎么在这里？""当然是来看戏。"

黑衣人，也就是江离，扯下面巾，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，"没想到你也看上了这个小画师。"

我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，完全摸不着头脑。"

你们认识？""何止认识。"

江离笑得有些邪魅，"我们是表兄弟。"

"那你为什么...""为什么要神神秘秘？"江离走近，"因为这样更有趣啊。"

我后退一步。

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。"

江离，别闹。"

裴恒挡在我前面，"你想干什么？""我不想干什么。"

江离摊手，"只是觉得有趣。"

"有趣？""一个小画师，让两个人都这么上心。"

江离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，"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？"我脸一红。

什么叫让两个人都上心？"你胡说什么？"裴恒冷声道。"

我胡说？"江离笑了，"那些颜料是谁送的？那些画谱是谁放的？"我愣住。

原来那些东西都是他送的。"

为什么？"我问。"

因为我欣赏你的画。"

江离认真地说，"也欣赏你这个人。"

"你...""好了。"

裴恒打断，"天色不早了，我们先回去吧。"

他看向我。"

你的决定还算数吗？"我点头。"

当然。"

"那我也要去。"

江离突然说。"

你去干什么？"裴恒不悦。"

表哥，你这就不够意思了。"

江离嬉皮笑脸，"我也可以雇佣画师啊。"

两兄弟对视，空气中仿佛有火花。

我感觉自己像是引发争端的罪魁祸首。"

你们别为了我争吵。"

"谁说是为了你？"江离眨眼，"我只是想欣赏好画而已。"

裴恒深深看了他一眼，最终点头。"

随你。"

就这样，我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。

我不知道，等待我的将是什么。

世子府比我想象的还要豪华。

假山流水，亭台楼阁，每一处都透着精致。"

这里就是你的住处。"

裴恒带我来到一座小院，"画室在后面，你看看还缺什么。"

画室很大，采光极好。

各种画具一应俱全，比我在画坊用的要好上十倍。"

这些够用吗？"他问。"

太好了。"

我由衷感叹，"比我想象的好太多。"

"那就好。"

他笑了，"明天开始，你就正式开始工作。"

"我需要做什么？""画你想画的。"

这个回答让我意外。"

就这样？""就这样。"

他点头，"好的画家，不应该被束缚。"

我心中涌起暖流。

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自由。"

那我先休息了。"

"好，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。"

裴恒离开后，我一个人在画室里转悠。

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兴奋。

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了。

正想着，院门被推开。

江离走了进来。"

还满意吗？""你怎么进来的？""翻墙。"

他理所当然地说，"这院子的墙不高。"

我无语。

这人真是无法无天。"

你来干什么？""来看看你的新家。"

他四处打量，"不错，比我想象的好。"

"你的话里有话。"

"什么意思？""你刚才说比你想象的好，说明你早就知道我会住在这里。"

江离一愣，随即大笑。"

聪明，难怪我表哥看上你。"

"你别乱说。"

我脸红，"我们只是雇佣关系。"

"是吗？"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，"那我也雇佣你怎么样？""什么？""给我画一幅画。"

他认真地说，"画什么都行，只要是你画的。"

我犹豫。

同时接两个人的活，会不会不合适？"我可以给你双倍的报酬。"

江离加码。"

不是钱的问题。"

"那是什么问题？""我需要先问问世子的意见。"

"为什么要问他？"江离皱眉，"你是他的奴仆吗？""当然不是。"

"那就不用问。"

他霸道地说，"这件事我来处理。"

说完，他就要往外走。"

等等。"

我拉住他，"你要去干什么？""去找我表哥。"

"你们不会又要吵架吧？""放心，我们是文明人。"

江离笑得有些坏，"最多就是打一架。"

我：？？？这叫文明人？"你别去。"

我急了，"我答应给你画就是了。"

"真的？"他眼睛一亮。"

真的。"

"那说定了。"

他伸出手，"拉钩。"

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指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和他拉了钩。"

拉钩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。"

他念得很认真。

这个动作，莫名有些幼稚。

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，我竟觉得有些可爱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就开始作画。

先是给裴恒画的，一幅山水图。

画的是昨天看到的府里花园。

假山、流水、青竹，在我笔下变得诗意盎然。"

画得真好。"

身后传来声音，我回头，裴恒站在门口。"

你什么时候来的？""刚到。"

他走近，仔细看着画，"这里是府里的后花园？""嗯，我觉得那里很美。"

"你画出了我都没有发现的美。"

他由衷赞叹，"真是天赋异禀。"

我低头，脸微红。

被他这样夸奖，心里甜丝丝的。"

对了，今天府里有客人要来。"

他说，"你愿意的话，可以现场作画。"

"什么客人？""京城的几位画家，他们想看看你的画。"

我心中一紧。"

他们知道我是女子吗？""知道。"

裴恒点头，"我已经告诉他们了。"

"那他们还愿意来？""愿意。"

他笑了，"真正的艺术家，不会因为偏见而错过好画。"

我半信半疑。

但既然裴恒这么说，我也只能相信。

下午，客人们陆续到达。

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画家，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。"

这位就是墨染姑娘？"为首的老者打量着我，"真是年轻啊。"

"师父好。"

我行礼。"

不必多礼。"

老者摆手，"听说你画得不错，能否现场展示一下？""当然可以。"

我准备好纸墨，开始作画。

画的是一只鸟，栖息在梅花枝头。

几笔勾勒，鸟儿就跃然纸上。

再添几笔梅花，整幅画立刻生动起来。"

好！"老者拍手，"这笔法，这意境，真是不凡。"

其他几位画家也纷纷点头称赞。"

墨染姑娘，你师从何人？""没有师父，都是自学的。"

"自学？"众人惊讶，"那更难得了。"

"确实是天赋异禀。"

另一位画家说，"可惜是个女子，不然必成大器。"

这话让我心中一沉。

又是这套说辞。"

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成大器？"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，江离走了进来。"

这位公子是？"老者疑惑。"

江离，裴恒的表弟。"

江离自我介绍，"刚才听到几位的话，很是不解。"

"这位公子有何不解？""女子为何不能成大器？"江离反问，"难道画画还分男女？""这个..."老者被问住了。"

古有蔡文姬，今有李清照，哪个不是才华横溢？"江离继续道，"几位这样说，是不是太过偏见了？"几位画家面面相觑，一时无言。

我看着江离，心中涌起感激。

没想到他会为我说话。"

***说得有理。"

老者最终点头，"确实是我们偏见了。"

"墨染姑娘的画，无论男女，都是上乘之作。"

其他人也跟着附和。

危机化解，我松了口气。"

谢谢。"

我小声对江离说。"

不客气。"

他眨眨眼，"这是应该的。"

那一刻，我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。

客人们离开后，江离找到我。"

答应给我画的画呢？""现在就画？""当然。"

他兴致勃勃，"我都等不及了。"

"你想要什么样的？""随便。"

他想了想，"画你想画的就行。"

我提起笔，开始作画。

不知为什么，画着画着，就画成了他的样子。

专注的神情，清朗的眉眼，还有那一抹淡淡的笑意。"

画好了。"

江离凑过来看，整个人愣住了。"

这是...我？""嗯。"

我点头，"你不喜欢吗？""喜欢。"

他认真地说，"很喜欢。"

"那就好。"

"你是怎么看我的？"他突然问。"

什么意思？""在你眼中，我是什么样的人？"我想了想。"

有些调皮，但很善良。"

"善良？"他笑了，"别人都说我是纨绔子弟。"

"那是他们不了解你。"

"你了解我？""我觉得我懂你。"

我认真地说，"你只是不愿意按照别人的期待生活。"

江离沉默了很久。"

你说得对。"

他最终开口，"我确实不愿意按照别人的期待生活。"

"那你想怎么生活？""自由自在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"

他看着我，"就像你一样。"

"我？""你不也是这样吗？明知道女子作画会被人非议，还是坚持自己的道路。"

我愣住。

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。"

我只是...喜欢画画而已。"

"这就够了。"

江离笑了，"做自己喜欢的事，这就是最大的勇气。"

那一刻，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某种默契。

仿佛找到了同类。

在世子府的日子很平静。

每天画画，偶尔和裴恒聊天，江离也会时不时出现。

三个人的相处很和谐，直到那一天。"

墨染，我要出远门。"

裴恒来到画室，"大概半个月才回来。"

"去哪里？""边关。"

他神色凝重，"那里出了些事情，父王让我去处理。"

边关，那是很危险的地方。"

会不会有危险？"我担心地问。"

不会。"

他摇头，"只是去看看情况，不会有事的。"

"那你小心点。"

"我会的。"

他看着我，"你一个人在府里，有什么事就找管家。"

"嗯。"

"还有..."他犹豫了一下，"离江离远一点。"

"为什么？""他这个人，比较复杂。"

裴恒皱眉，"我怕你被他影响。"

"他人很好啊。"

"你还小，不懂。"

裴恒叹气，"总之，小心一点就是了。"

我点头，虽然心里有些不解。

江离到底怎么了？为什么裴恒要这样说他？裴恒离开的第三天，江离就出现了。"

表哥走了？""嗯。"

我点头，"去边关了。"

"那正好。"

他笑得有些邪魅，"我们可以好好相处了。"

"什么叫好好相处？""就是...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。"

我觉得他话里有话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。"

你要画画吗？"我岔开话题。"

当然。"

他点头，"今天我想画你。"

"画我？""嗯，给你画个像。"

他认真地说，"你这么好看，不画下来太可惜了。"

我脸红。"

我...我不好看。"

"谁说的？"江离走近，仔细端详着我，"眉如远山，眼似秋水，这还不够好看？"被他这样直视，我更加不好意思。"

你别说了。"

"说实话而已。"

他笑了，"来，坐好，我给你画。"

我坐在椅子上，他拿起笔开始画。

画画时的江离很专注，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。

专心致志的样子，特别好看。"

不要动。"

他提醒，"保持这个姿势。"

"知道了。"
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，有些累了。"

还要多久？""快了。"

他没有抬头，"再坚持一下。"

又过了一会儿，他终于停笔。"

好了。"

我迫不及待地看过去，整个人都惊呆了。

画中的女子，确实是我。

但是，那个我比现实中的要美太多。

眉眼如画，神情灵动，仿佛要从纸上走出来。"

这真的是我吗？""当然。"

江离很满意，"这就是我眼中的你。"

"我...我没有这么好看。"

"你有。"

他认真地说，"只是你自己不知道。"

我盯着画看了很久，心中五味杂陈。"

为什么要画我？""因为想画。"

他收起画，"这幅画我要收藏起来。"

"给我看看。"

"不行。"

他护着画，"这是我的。"

看着他护食的样子，我忍不住笑了。"

小气鬼。"

"我就小气怎么了？"他理直气壮，"这是我画的，当然是我的。"

就在这时，管家急匆匆跑进来。"

不好了，***，墨姑娘。"

"怎么了？""前门来了一群人，说是要找墨姑娘的麻烦。"

我心中一紧。"

什么人？""不知道，但是来者不善。"

管家擦汗，"他们说墨姑娘败坏风俗，要把她抓走。"

又是这套说辞。"

我去看看。"

我起身。"

不行。"

江离拉住我，"太危险了。"

"我不能一辈子躲着。"

"但也不能就这样送死。"

他皱眉思考，"我有办法。"

"什么办法？""你先躲起来，我去应付他们。"

"你一个人？""放心，我有分寸。"

江离拍拍我的肩膀，"相信我。"

我还想说什么，他已经走出去了。

从窗户看出去，前院确实来了一群人。

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，后面跟着十几个衙役。"

***。"

那官员见到江离，语气恭敬了些，"听说府里有个女画师？""有。"

江离坦然承认，"怎么了？""有人告发她败坏风俗，我们来调查一下。"

"败坏风俗？"江离冷笑，"她画的是***？""这...倒不是。"

"那败坏了什么风俗？""女子作画，这本身就...""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作画？"江离打断他。

官员哑口无言。"

既然律法没有规定，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？"江离的语气冷了下来，"***？""***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"

"奉谁的命？""这..."官员支支吾吾。"

说不出来？"江离步步紧逼，"莫非是有人指使你们来找茬？""没有，没有。"

官员连忙否认。"

那就散了吧。"

江离挥手，"我表哥很快就回来了，到时候他要是知道有人在他府里撒野..."话没说完，但威胁意味十足。

官员脸色一变，想了想，最终还是带人离开了。

江离回到画室，我连忙迎上去。"

怎么样？""走了。"

他擦擦额头的汗，"但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。"

"什么意思？""有人在针对你。"

他神色凝重，"而且这个人很有势力。"

我心中一沉。"

会是谁？""不知道。"

江离摇头，"但肯定是个狠角色。"

"那我该怎么办？""别怕。"

他握住我的手，"有我在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"

他的手很温暖，给了我安全感。"

为什么要帮我？"我问。"

因为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因为我不想看你受欺负。"

这个回答很简单，但莫名让我心动。"

江离。"

"嗯？""谢谢。"

"傻瓜。"

他揉揉我的头，"跟我还客气什么。"

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，这种想要依靠的冲动...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？那晚我失眠了。

躺在床上，脑海里全是江离的影子。

他保护我的样子，他画画时专注的神情，还有他温暖的手掌...我用被子蒙住头，试图不去想。

但越是这样，越是想得厉害。

天亮时，我顶着黑眼圈起床。"

墨染，你怎么了？"小翠关心地问，"脸色这么差。"

"没事，就是没睡好。"

"是不是昨天的事吓到了？"我点点头，算是默认。

其实真正让我睡不着的，是另一件事。

上午，我强打精神画画。

但心思不在焉，画出来的东西都不满意。"

这样不行。"

我放下笔，"今天就不画了。"

刚收拾好画具，江离就出现了。"

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停了？""没状态。"

我老实说。"

为什么没状态？"他关切地问，"是不是昨天的事影响了你？""有一点。"

我不敢看他的眼睛。"

别担心。"

他走近，"我已经让人去查了，很快就能知道是谁在搞鬼。"

"嗯。"

"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。"

他仔细观察着我，"昨晚没睡好？""嗯。"

"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。"

他提议，"换换心情。"

"去哪里？""城南的桃花林，现在正是花期。"

桃花林...听起来很美。"

好。"

我点头。

两人出了府，坐着马车往城南走。

春天的京城很美，街道两旁柳絮飞舞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。"

你喜欢春天吗？"江离问。"

喜欢。"

我看着窗外，"春天代表新生。"

"新生？""嗯，所有的东西都重新开始，充满希望。"

"说得真好。"

他笑了，"你总是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美。"

"你也是啊。"

"我？"他摇头，"我只是个纨绔子弟。"

"你不是。"

我认真地说，"你很善良，很有才华。"

"你这么说，我会骄傲的。"

"骄傲就骄傲。"

我笑了，"反正是事实。"

看着他开心的样子，我心里也暖暖的。

桃花林到了。

满树的桃花盛开，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，美得像仙境。"

好美。"

我赞叹。"

确实很美。"

江离却在看我，"但没有你美。"

我脸瞬间红了。"

你别乱说。"

"说实话而已。"

他笑着上前，"来，我们去花树下坐坐。"

桃花树下有块平整的石头，我们坐了下来。

微风吹过，花瓣飘落，有几片落在我头发上。

江离伸手，轻轻帮我拂去。"

你头发上有花瓣。"

他解释。

我的心跳得更快了。"

谢谢。"

"墨染。"

他突然叫我。"

嗯？""你觉得我们...算是朋友吗？""当然算。"
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。"

只是朋友？"这个问题让我愣住。

什么叫只是朋友？"你...你想说什么？""我想说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"我希望我们能更进一步。"

更进一步？我心跳如雷。"

什么意思？""就是..."他深吸一口气，"我喜欢你，墨染。"

轰！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，让我彻底愣住。

他...他说什么？他说他喜欢我？"你...你再说一遍。"

我怀疑自己听错了。"

我说，我喜欢你。"

他认真地重复，"从第一次见到你的画开始，我就被你吸引了。"

"可是...""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"

他打断我，"你觉得我们身份悬殊，不合适。"

"不是这个。"

"那是什么？"我咬咬唇，说出了心里话。"

我也喜欢你。"

这句话说出口，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江离先是愣住，然后露出巨大的笑容。"

真的？""真的。"

我点头，"但是...""没有但是。"

他握住我的手，"既然我们互相喜欢，那就在一起。"

"可是你表哥...""表哥怎么了？""他让我离你远一点。"

江离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。"

他这么说？""嗯。"

我点头，"他说你这个人比较复杂。"

"复杂..."江离自嘲地笑了，"他倒是了解我。"

"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""不是误会。"

江离摇头，"是根本性的分歧。"

"什么分歧？""价值观不同。"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"他觉得我太任性，不够稳重。"

"那又怎么样？"我握紧他的手，"我喜欢的就是你的任性。"

"墨染...""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，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的期待？""你真的这么想？""当然。"

我认真地说，"我喜欢真实的你，不是别人眼中的你。"

江离眼中闪过一丝感动。"

有你这句话就够了。"

"那我们...""我们在一起。"

他握紧我的手，"不管别人怎么说。"

我点头，心中满是甜蜜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马蹄声传来。

我们回头看去，几个骑马的人正往这边来。

为首的那个人，竟然是裴恒。"

表哥？"江离惊讶，"你不是去边关了吗？""提前回来了。"

裴恒下马，目光在我们紧握的手上停留，"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。"

我慌忙抽回手，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。"

世子...""你们在做什么？"裴恒的声音很冷。"

没做什么。"

江离护在我前面，"就是出来赏花。"

"赏花需要拉手？""表哥，你管得太宽了。"

江离不悦，"我们两情相悦，有什么问题？""两情相悦？"裴恒冷笑，"江离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？""当然知道。"

"你知道她的身份吗？知道你们的差距吗？"这话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。

身份，差距...又是这些。"

身份有那么重要吗？"江离怒了，"人的价值不是由出身决定的。"

"但现实就是如此。"

裴恒看向我，"墨染，你应该明白的。"

我低下头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他说得对，我们确实有差距。

江离是官家公子，我只是个小画师。

这样的感情，能有结果吗？"墨染，你别听他的。"

江离着急地说，"感情的事，与身份无关。"

"但现实不是这样的。"

我苦笑，"你父母会同意吗？朝廷会认可吗？""这些都不重要。"

"怎么会不重要？"我摇头，"江离，你太天真了。"

"我宁愿天真，也不愿意向现实妥协。"

"可是我们没有选择。"

看着我们争吵，裴恒开口了。"

够了。"

他的声音不容反驳，"江离，你跟我回去。"

"我不回去。"

"这不是请求，是命令。"

两人对视，空气中火花四溅。

最终，还是江离妥协了。"

好，我跟你回去。"

他看向我，"但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。"

"江离...""等我。"

他认真地说，"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。"

说完，他跟着裴恒离开了。

我一个人站在桃花树下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。

花瓣还在飘落，但我的心情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。

也许，我们真的不合适。

回到府里，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。

拿起笔想画画，却发现什么都画不出来。

脑海里全是刚才的场景。

裴恒的冷漠，江离的坚持，还有我自己的懦弱..."墨染。"

门外传来声音。

是裴恒。

我没有应答。"

我知道你在里面，我们谈谈吧。"

沉默了一会儿，我还是打开了门。"

世子。"

"叫我裴恒就好。"

他的表情比刚才温和了些，"我有话想对你说。"

"请说。"

"关于你和江离的事...""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"

我打断他，"你不用担心，我不会再和他有瓜葛了。"

"为什么？"这个问题让我意外。

我以为他会很高兴我这么说。"

因为你说得对，我们不合适。"

"如果你们真心相爱，身份不应该是阻碍。"

什么？他刚才不是还在反对吗？"你...你什么意思？""我想知道，你对江离的感情是真的吗？"我愣住。"

什么意思？""我是说，你真的喜欢他这个人，而不是他的身份地位？""当然。"
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，"我喜欢的是他的性格，他的善良，他的才华。"

"那你为什么要放弃？"我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
是啊，既然我真心喜欢他，为什么要放弃？"因为...因为现实...""现实确实很残酷。"

裴恒点头，"但如果连试都不试...